第 193 章 交手
在佛陀寺時,木婉蘿時時刻刻想跑,想回家,想逃離那個骯髒恐怖的地方。
可真的回安平侯府的,木婉蘿覺得自己還不如在河裡淹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不用被那些粗婆子被異樣的目光看著。
不知從何處起,木婉蘿被破了身子的風聲在下人間傳播開來。木婉蘿素來待底下人就不算好,如今這種撲風捉影的話一經傳出,就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當櫻桃狠狠扇了一個說嘴的小丫鬟一耳光時,謠言已是傳成:六姑娘入了佛陀寺那晚就同那些淫僧舉行了灌頂儀式,深受那個淫僧的喜愛。且,腹中已經珠胎暗結一月有餘,五姑娘把她留在紫薇園中照料,就是因為她剛落了胎需要照料……
木老夫人已經閉門不出近十日,誰去也不見;木二夫人手忙腳亂的準備著二房兩個孕婦就要臨盆之事,這種閑言碎語,竟是連站出來管一管的人都沒有。
最後還是木老侯爺發了怒,讓張成將幾個嚼舌頭的丫鬟婆子揪出來亂棍打死,府內的風言風語才算稍微收斂了些。
木婉蘿最初聽到這種話時眼淚都哭幹了,幾番尋死讓木婉薇攔下后,人變得越加沉默。木婉薇讓她用飯她就用飯,讓她睡覺她就睡覺,乖得如個三歲孩童般。
明妃的事在京都中只傳了幾日,便被皇帝病危的消息壓了過去。
皇帝病危的消息一經傳出,邊關又開始動蕩不安。除此之外,依附於賢貴妃和三皇子也開始和依附於她們的權臣們蠢蠢欲動。
太子朱佶身擔監國大任,即要處理朝中政事,又要給皇帝盡孝,還要防備著隨時被三皇子在背地裡咬上一口……
同王朝就要換了君王而言,幾個淫僧根本就不值一提。
權貴們擔心的是老皇帝駕崩,朝堂之上會有什麼樣的動蕩,哪個皇子登基為帝對自己的權益最大。平民百姓則記掛則是新帝登基後會有什麼樣的舉措,會不會減免賦稅,會不會大赦天下。
再有的,便是家家戶戶急著在皇帝駕崩前娶妻嫁女了。否則國喪一出,民間要停婚嫁三年。
柳纖雪和葉元的婚期卻是推遲了,他們倆的父親在朝中都是重臣,自是不能在皇帝病重時張燈結綵大行婚嫁。
皇帝病危之事,也波及到了宮中有兩位皇妃的安平侯府。
木婉柔被冊封為柔嬪后,吏部傳出明話兒,言稱一過年就把木大老爺放了外任;順天府也給了准信兒,說新年前定將木宏承放出來。
如今,這兩件事都懸在了半空再沒進展。
——
這一日木婉薇正坐在紫薇園裡同木婉蘿綉帕子,突然有粗婆子來報,說有人來找。
木婉薇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柳景盛或是柳景瀚,自己幾個月不去鎮國公府,鎮國公夫人定是心中挂念了。
粗婆子卻說不是,笑容滿面的說來人是長寧公主之女馮青蓮。
因對安平侯府厭惡,馮青蓮連馬車都沒下,只讓宮女敲門遞了話。木二夫人出來迎她,她命宮女將棉布帘子一放,連話都沒搭。
木婉薇被宮女扶上馬車時,馮青蓮正皺著眉頭,在不耐煩的跺腳。見木婉薇進來了了,抬頭一笑,直問木婉薇怎麼不去鎮國公府玩了,害得她現在想同木婉薇說句話都難。
因著現在安平侯府在外的名聲不好,長寧公主耳提面命的叮囑馮青蓮,再不許她來尋木婉薇玩。
若不然,以她耐不住的性子,也不會忍住半年之久。
木婉薇微微一笑沒有回答,等馬車行起后,馮青蓮去哪兒玩。安平侯府馮青蓮不進,長寧公主府木婉薇進不去,兩個姑娘家能到哪裡去?
馮青蓮哼哼了兩聲,道,「你當是我想你了,我才不想你呢!是有人想見你,借著我當幌子罷了?」
木婉薇揚了揚柳眉,心中升起疑惑,除了柳家姐弟外,她和馮青蓮有共同熟識的人?
待隨馮青蓮入了一處名叫錦繡的綢緞樁,來到後堂一間裝飾清悠雅緻的房間里看到江頊后后,木婉薇心中恍然大悟。
江頊的確是她和馮青蓮都熟識的人。
江頊神色很不好,臉色發青,嘴唇乾裂,眼睛里全是血絲。他見到木婉薇挑起嘴唇笑了笑,臉色一變,又捂著胸口猛咳了幾聲。
馮青蓮親自提起茶壺倒了杯水,送到江頊的面前後輕聲道,「頊哥哥,人我給你帶來了,一會子說完話,你快回府去休息吧。」
江頊輕輕點頭,讓馮青蓮出去后,又指了指自己對面讓木婉薇坐下。
木婉薇被這樣落魄的江頊驚到了,而且聽馮青蓮話中的意思,江頊彷彿是為了見自己才托著病重的身子跑出來的。
江頊的確是為了見木婉薇才強撐著病重的身子,尋了機會跑出來的。
他是被病中的皇帝招回朝中后,才知道木婉薇行克的名聲已經傳遍京都的。
那手筆,江頊再熟悉不過,正是出自安慶王妃之手。
他知道是自己臨行前同木婉薇去道別惹下禍事,所以特意為此來對木婉薇道歉。怕再被安慶王妃發現,又尋了馮青蓮當做幌子。
一提這事木婉薇還是氣不打一處來,要是江頊好好的,她定會鬧上一鬧,咬上兩口以解心頭之恨。可江頊病成這幅樣子還前來道歉,她也不好意思把怒氣撒到江頊身上了。
江頊喝了口茶后,說了第二件讓他覺得抱歉的事兒。「當初順天府斷定安平侯府的案子時,是我母妃暗中插了手,若不然,你父親不會嚴重到被吏部革職……母親倒不是遷怒於你,她是遷怒於你二姐姐,耿家的少夫人……總之,又累了你的名聲,讓你議親更難了。」
木婉薇彎起眼眸笑了,低聲道了句,「這可不一定,沒準你和司徒姑娘還耗著,我……」
臉上一紅,木婉薇咬了嘴唇不說了。
江頊見木婉薇臉上帶了一抹羞紅,眉頭一挑,很是意外的問道,「安平侯府給你議親了?幾時下聘禮?」
這種直白的問法木婉薇哪會回答,她低下頭含糊道,「……反正我沒怪你,你也不用掛在心上。你還是速速回了府中請太醫治病吧……」
江頊沒再追問,也沒起身,而是牛馬不相及的道了句,「上兩日,皇上招我入宮了……」
江頊自見過病中的皇上后,心中就一直苦悶的厲害。他想找人說說話,又不知去尋誰。最後,他腦子裡浮現的竟是這個幾次『偷聽』了他心裡話的小丫頭。
木婉薇見江頊有話要說,提起茶壺給兩人續了新茶。
許是因為正在病中,江頊的話比醉酒時還多,說的都是些陳年舊事。
總結起來便是這些年來皇帝對他很好,說是視如親子,一點也不過份。此次病重,皇帝也是在病中下旨,讓人將遠在江南的江頊叫回來看上一眼。
說到最後,江頊喉嚨一動,聲音有些哽咽,「這些年來,我視皇上如君,更視皇上如父。如果他老人家真……」
「皇上乃真龍天子,自有神靈庇護!」木婉薇連忙接了句,「皇上那般看重你,你更應該養好身體。不然等下次皇上招見於你,你要以何臉面去見他?」
「說的是。」江頊笑了,泛青的手指在木婉薇白皙的額頭上輕輕一彈,道,「回去吧,讓青蓮送你回安平侯府,我也回安慶王府。」
說罷,捂著胸口起身,率先走出了房間。臨開門時突然又回頭,指著外面笑道,「這綢緞莊是我私下裡開的,你若不嫌棄,便去選幾匹布料,全當,全當我陪罪了……」
「只幾匹布料就算認罪啦?」木婉薇見江頊心情轉好,便開起了玩笑,「世子爺也太過小氣了!」
「你這丫頭,真不識抬舉,」江頊抬腿向外走去,笑道,「罷罷罷,這莊子送你了……」
木婉薇愕然,直道江頊比她還能開玩笑!
江頊走後不久馮青蓮提裙進來,坐在木婉薇的身邊后猛一拍桌子,怒了俏臉道,「我早就說司徒靜那人不可交,你非不信。看看如今她把你害到了何等地步!真不明白頊哥哥到底喜歡她哪一點,還要為她做下的齷齪事收拾爛攤子!」
江頊尋馮青蓮幫忙時,略略說了幾句安慶王妃對木婉薇有些誤會,他要解釋清楚。馮青蓮心思通透,一想便知定是司徒靜在安慶王妃的面前嚼了舌根子!
木婉薇連聲附和,同馮青蓮坐在一起把能想到的惡毒詞全都用到了司徒靜的身上。罵完后,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楊林今日剛巧在錦繡綢緞莊對面的酒樓上請幾位江湖兄弟吃酒,那日救木婉蘿回來,這些人都出了力。
散了酒席后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出來,他無意中瞄見木婉薇進了綢緞莊。
楊林笑了,他認識木婉薇這麼久,從沒見木婉薇上過街。同姚謙等人告辭后,他又在酒樓旁的茶肆坐下了,想等木婉薇出來再一同到別處轉轉。
這一等,就是將近一個時辰。對於挑選布料量身制衣來說,這時間用的久了些。
正疑惑著,楊林突然聽到身邊路過的一主一仆聊天時無意飄出了幾句『木五姑娘』『薇兒』。
楊林沉了臉色,京都之中姓木的不止安平侯府一戶,可姓木排行老五又叫薇兒的……
付了茶水錢后,楊林起身跟在了那對主僕身後。
江頊雖在病中,卻也在行了一會後查覺到有人在跟著自己。他故意避開人群,帶著隨從快步拐進了一條空曠的小巷裡藏身。
待楊林尾隨而至時,他橫空一掌掃了過去。
楊林沒想到一個病重之人還能有如此凜冽的掌風,當下不再輕敵,同江頊糾纏在了一起。
數十招后,楊林突然住了手,皺著眉頭對著臉色泛青的江頊問道,「這位兄台,你可知你中毒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