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扶正
因著宇二奶奶再尋短見,安平侯府又沸騰了起來。剛被送出去沒到半個時辰的王郎中,又被急匆匆的接了回來。
宇二奶奶被一群丫鬟婆子接走後,木婉薇看著自己被血水浸濕的被褥嚎啕大哭。
她揪著那帶血的地方,彷彿想把血捧起來,再送回到宇二奶奶的身體里。一遍又一遍,最後把一雙小手被鮮血染得通紅。
屈媽媽緊緊抱著如瘋了般的木婉薇,連聲勸道,「姑娘,二奶奶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
「怎會沒事!怎會沒事?」木婉薇用雙手狠狠的去拍打床榻,哭喊道,「桃花簪那樣長,她竟是狠著心刺進去了半截……二嫂嫂最喜歡桃花,那桃花簪是二哥哥在她生辰時送給她的……她竟是用這個尋了短見……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沒看住她,是我沒看住……」
站在一旁的合子跟著哭得稀里嘩啦,一邊用袖子抹眼淚,一邊勸道,「姑,姑娘,秋錦已經去打探了,有了消息,會,會馬上回來告訴姑娘的。」
木婉薇止不住落淚,就坐在床榻上,眼睜睜窗外的天色由黑變灰再變白最後變得刺眼。
用早飯的時候櫻桃端上來一碗稀粥,木婉薇只用了一口就便吐了出去,幾乎哭了一夜的她根本用不下東西。
到了辰時將盡,秋錦終是頂著寒氣回來了。宇二奶奶救回來了,她那根簪子刺得是深,卻沒有刺中要害,此時,喝了葯正休息著呢。
木婉薇聽了立馬站了起來,顧不得換件衣裳就往外跑。屈媽媽一把拉住木婉薇,拿了件深粉色的襖裙,把她身上那件帶著斑斑血跡的換下去了。
顧不得披件披風,木婉薇急沖沖的跑出去了。
木二老爺和木二夫人也是徹夜未眠,一夜之間,似變老了十歲一般。
兒子變殘,媳婦尋死,沒有倒下不起,已是堅強!
木婉薇進了屋還沒等說話,木二夫人已是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木二夫人將木婉薇拉到一旁,帶著哭膛道,「薇丫頭,你二嫂嫂救回來了。只是人獃獃的,不哭不笑也不說話。你素日里同你二嫂嫂的關係最好,你,你就幫嬸娘進去勸勸她吧。」略一停頓,木二夫人回頭看了木二老爺一眼,在木二老爺點頭后,將盧碧雲是如何設計陷害木宏宇的事兒說了一遍,最後長嘆了一聲,道,「你年紀還小,嬸娘本不應該對你說那些污耳朵的齷齪事兒。可除了你,怕別人的話你二嫂嫂都不會信。」
木婉薇聽完之後,一雙杏目里差點噴出火來!她連連跳腳,將自己所知道的罵人詞都用在了盧碧雲的身上。
木二夫人恨得牙根痒痒,拍案罵道,「那不要臉的小娼婦,我是不會讓她如願的!」一轉臉色,又對木婉薇好言相求,「好孩子,你就過去看看吧。」
木婉薇點頭,跟在許河家的身後去了木宏宇的院子。
正房前的抄手迴廊上站滿了丫鬟婆子,見許河家的和木婉薇過來,紛紛上前請了安。
許河家的並沒和木婉薇進去,只親手挑了門帘子,對著裡面喊了句,「壁虎,五姑娘來看二奶奶了。」
木婉薇正詫異著,便被一隻手拉到了屋裡。隨之,房門『咣』的一聲又在身後關上了。
壁虎紅腫著眼睛,對著木婉薇就跪了下去,邊磕頭邊哭,「五姑娘,若不是有你,我家姑娘怕是已經不在了。」
木婉薇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落了下來。將彎腰壁虎扶起來后,進到內室里去看宇二奶奶。
宇二奶奶已經換了身乾淨的月白色襲衣,臉白得和紙一樣。她閉著眼睛仰躺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若不是胸腔在隱隱起伏,幾乎同死人沒什麼區別。
木婉薇坐在壁虎搬來的綉凳上,拉起宇二奶奶冰涼沒有一絲血色的手,輕喚了聲,「二嫂嫂……」
宇二奶奶長嘆出一口氣,胸口的傷痛得她直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她才轉過頭看著木婉薇一眼,虛弱的道,「五姑姑,你不應該叫人來救我。我現在,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木婉薇拿著帕子擦了眼角,連聲道,「二嫂嫂,二哥哥是被盧碧雲陷害的,他真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真的……」
帶著哭腔,木婉薇把盧碧雲是如何設計勾引木宏宇的事細細的說上了一遍。
宇二奶奶靜靜的聽了,卻無一絲反應。把頭往裡面床榻里一別,皺著眉頭幽幽的道,「五姑姑,這些事都與我無關了。我想睡了,你回去吧……以後,別再來看我了……」
木婉薇不依,壁虎卻上前拉著木婉薇的手把她拉到屏風處,紅著眼睛道,「五姑娘,姑娘這會子實在是沒心情。改日姑娘有些精神了,我再去請您過來……」
木婉薇點頭,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屋子。
歡姨娘已是在外面迴廊上等候多時了,見到木婉薇出來,福了身子,啞著嗓子道,「五姑娘,二爺想見見您。您……請您隨我來吧。」
語氣里,滿是請求。
聽木二夫人說木宏宇是無辜的,木婉薇對他的氣已經消失殆盡。點點頭,跟在歡姨娘的身後去了後院。
歡姨娘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柔聲道,「……本來二爺是在正房裡歇著的,可二奶奶說什麼也不肯同二爺在一個屋子裡。沒有法子,二爺拖著傷腿給二奶奶騰了地兒,暫時居到我的屋子裡了。」
站在門口,歡姨娘拿著帕子抹了眼淚,道,「五姑娘,您好好勸勸二爺吧。從昨晚到現在,他一眼都沒合。別說他身上還帶著傷,便是個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抬手挑起深藍色的棉門帘,讓木婉薇進去了。
歡姨娘自落了胎后,在二房裡便不再向從前那樣得臉。屋子裡的擺設略寒酸,唯一一套算得上名貴的骨瓷茶具還是隨著木宏宇過來的。
屋子裡有個小丫鬟在侍候著,見到木婉薇進來,請了安,在木宏宇的床榻前擺了個綉墩后出去了。
木宏宇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手裡握著那枝曾刺進宇二奶奶胸腔的桃花簪,愣愣的發獃。聽到小丫鬟請安的聲音后,他轉過頭看木婉薇,強撐起身子連聲問道,「五妹妹,你二嫂嫂如何了?可是用過東西了。郎中叮囑過,不可飽食……」
見木婉薇搖頭,木宏宇神色一暗,艱難的躺了回去,長聲嘆道,「你二嫂嫂,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五妹妹,你幫二哥哥帶句話,就說不管她想要什麼,休夫也好,合離也罷,只要她別再做傻事,」木宏宇哽咽了一聲,握著桃花簪的右手瑟瑟發抖,「我,我都依……是我配不上她……」
不知為何,木婉薇聽了木宏宇這泄氣的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她狠狠拍了木宏宇的傷腿一下,不顧木宏宇的連聲喊痛,怒聲罵道,「你個懦夫!遇到了事你只會逃避!你可知,我二嫂嫂在尋死的最後一刻,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她說,披上嫁衣嫁給你那日,是她這輩子最最幸福的一天……她對你用情如此之深,你卻一次又一次的去傷害她。事到如今,你又想把她推到一邊徹底不管她的死活……二嫂嫂,真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寧可違背父母之命也要非你不嫁!」
木宏宇充血的雙眼睜得牛大,待木婉薇叫喊著把話說完,連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五妹妹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真不真又有什麼關係?你都不想要她了!」木婉薇氣呼呼的起身,狠力踢了綉墩一腳,『哎喲』一聲后,含著眼淚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了。
木宏宇眼中卻露出一絲欣喜,把那枚桃花簪在被子上擦了又擦,捂在胸前傻笑了起來。
木婉薇出了歡姨娘的屋子后,發現後院里一個人也沒有了。不僅是後院,便是前院也是空空蕩蕩的。
心中正納悶著,見秋錦急沖沖的跑了過來,拉著木婉薇就往木二夫人的院子里跑。
木二夫人氣得臉色發青,捂著胸口站在抄手迴廊上,指著站在院子中間的盧碧雲冷聲喝道,「我不管你從前是誰,現在既是入了我這院子便是我院子里的一條狗,一個奴才……」
「我不是奴才。」盧碧雲仰頭看向木二夫人,不卑不亢的道,「老太太親自發話,我是貴妾,若我早於趙如月生下兒子,便給我扶正……」
「貴妾?」站在人群里聽的歡姨娘冷笑了,她兩步衝上前去,拿起一根棍子照著盧碧雲劈頭蓋臉的就打了下去,紅著眼睛罵道,「你也配當奶奶,你連二奶奶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你這不要臉的娼婦,論大小,論尊卑,論先後,這院子里哪有你耀武揚威的地方!」
宇二奶奶的房裡,壁虎將主院里亂糟糟的事對宇二奶奶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宇二奶奶捂著胸口,稍稍回暖的心又變得冰涼,哽咽著道,「他是無辜的又如何?人都進了院子了,生下孩子就扶正……到底,我同他,是再沒什麼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