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認錯
紫薇園外,身著青色裙襖的大肖氏跪在水渠的旁邊落淚,左手捂著胸口,右手擦著眼角,哭一哭,顫三顫。
在她身邊,跪著的就是臉色發青的玉姐兒。
相比大肖氏,玉姐兒穿得要單薄許多,只著了一件小杉,連件褙子都沒套。秋風一送,被凍得直打顫。兩小小手緊緊的拽著膝上的裙擺,已經沒了血色。
大肖氏本是小聲嚶嚶的哭,抬眼間瞄到有人從花園的小路上往這邊來,也顧不得那是奴才還是主子,只扯開了嗓子嚎,一邊掐玉姐兒的右臉,一邊大罵,「你個下賤胚子,你算是什麼東西,竟敢打你嫡姐。今個兒欣姐兒要是不原諒了你,我,我非打死你不可!」
玉姐兒右臉被扯得老早,痛得嚎啕大哭,對著紫薇園裡哭喊道,「欣姐姐,妹妹一時糊塗,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了妹妹吧。妹妹再也不敢,您是主子我是奴,以後妹妹給您當丫婢使喚……」
「誰是你姐姐,就你個姨娘養得你也配!」大肖氏一巴掌抽到了玉姐兒的後背上,罵得更狠了,「那是你主子!」
「娘……」玉姐兒回頭看大肖氏,邊咧著嘴哭邊委屈道,「別人作踐我,你也作踐我,我哪點不比那個傻子強……」
『啪』的一聲,大肖氏一巴掌落到玉姐兒的臉上,吼道,「叫姨娘!」
承大奶奶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將大肖氏母女的種種作為看了個一清二楚。就連玉姐兒叫得那聲娘,亦是聽得真真兒的。
石榴扶著承大奶奶的手臂,低聲譏諷了句,「都說蘭姨娘是個腦子銹鈍的,如今看來也不是啊?還知道負荊請罪來了,只是大老爺已經帶了田姨娘上任去了,她這般做狠模樣又給誰看?」
承大奶奶身材嬌巧,相貌玲瓏,雖還沒入冬,卻披了件錦緞製成的棉披風。
聽了石榴的話,承大奶奶將手中滾燙的手爐往微隆的小腹上貼了貼,笑了,「自不是給大老爺看的了。此時,你我走到這裡,便是給你我看的。過會兒,別的主子奴才走到這裡,就是給別人看的。反正,她這樣的行舉最終是會落到老太太耳里的。」
「呸,裝模做樣!」石榴滿臉不屑,「若真是想請罪,就不能進到屋裡去好好說?聽聞欣姐兒是個痴兒,所以玉姐兒才會欺負到她的頭上。如今想要讓一個痴兒說句原諒的話,不是難為人嗎?」
「欣姐兒是痴的。」承大奶奶往紫薇園裡努了努嘴,輕聲道,「那五姑娘可是個通透的,你以為這母女倆真是哭著讓欣姐兒原諒呢?」
提到木婉薇,石榴突然湊近承大奶奶耳邊低語了句,「奶奶,聽聞那五姑娘命中帶克的……」
承大奶奶點點頭,向另一條小路走去,「所以,和咱們無關的事咱們還是繞著走吧。」
說罷,主僕兩人繞了另一條小路離去了,如沒看到跪在秋風中痛哭的那對母女一般。
見四周再無人了,大肖氏不哭了,用手揉了兩下玉姐兒被掐紅的臉蛋,小聲道,「只有此時忍下了這番屈辱,日後你父親才會對你多一點憐惜。他即是氣你給了那傻子一耳光,你就把這個面子賣回去。我的心肝,你要是這點罪都受不了,以後可要怎麼辦啊?」
玉姐兒連連抽噎,聽了大肖氏的話后微微點頭,「我,我明白了。」
須臾,從荷塘那邊又過來了幾個人,大肖氏便又開始對玉姐兒打罵上了,母女兩個哭得肝腸寸斷。
紫薇園內,秋錦的臉都氣青了,幾番想出去將這對不要臉的母女罵走,卻都讓屈媽媽攔下了。
大肖氏帶著玉姐兒來請罪,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們是真心認錯。如果秋錦出去將她們罵走,那理虧的就是木婉薇姐妹了。
芍藥十指扣進髮髻里,咬牙切齒的問,「那怎麼辦啊?難道讓她們在這裡一直哭下去?紫薇園前的小路是進花園的必經之路,一向人多……」
木婉薇亦是氣得渾身發抖,可她卻強裝著鎮定。無故摑了木婉欣一耳光,自己還沒去找她們去自由,她們卻借故欺上門了!
木婉欣本是趴在床上睡著了,卻被大肖氏那一陣又一陣的大哭給吵醒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揉揉眼睛醒了神后拉著七巧玩羊骨。
木婉薇在心中斟酌了良久,最後回頭問木婉欣,「欣兒,玉姐兒正在外面跪著給你請罪,你可是要原諒她?」
木婉欣回頭甜甜的笑,問道,「娘親,什麼是原諒?」
「就是,你走出去,對跪在地上的那兩個人說,『你們起來吧,我不怪你了。』」木婉薇耐心教道。
成其讓大肖氏跪在這裡做樣子博同情,倒不如忍了一時之氣出了那句原諒的話,也好讓下人覺得她們姐妹並非小氣得理不饒人。
木婉欣歪了頭,皺著眉毛道,「我說了這句話,她們就不在這裡哭了嗎?」
木婉薇連連點頭,她們要的不就是一句原諒嗎,說了,自然就離去了。
木婉欣向來聽木婉薇的話,里馬扔了手裡的羊骨翻身下床,趿拉著一雙薄繡鞋就跑出去了。七巧忙拿了件披風追在後面,高聲喊道,「欣姐兒,披件衣裳!」
木婉薇亦是連忙下床,顧不得整理衣裙也追了出去。
木婉欣三兩步跑出紫薇園,對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大肖氏和玉姐兒說,「你們起來吧,我原諒你們了。」
大肖氏的哭聲嘎然而止,抹著眼淚問道,「你真不怪玉姐兒了?」
七巧將披風披到木婉欣的肩膀上,對大肖氏道,「蘭姨娘,欣姐兒已經不怪玉姐兒了,你們就快快起來回去吧。」
大肖氏推了身邊的玉姐兒一把,道,「還不快謝謝你姐姐?」
玉姐兒抬頭看向木婉欣,問道,「你真原諒我,不怪我了?」
木婉欣看清玉姐兒的面容后微退了一步,咬住嘴唇,不說話了。她雖然痴,可對傷害過自己的人卻記憶很深。
大肖氏見狀一揚帕子,又嚎了起來,「玉姐兒是有錯,可她都跪著給你請罪,我也打罰她了,你還要如何不饒人?難道真要將玉姐兒逼死才算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