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倖存的意義
好不容易恢復了視線的布魯斯看到不遠處震撼至極的光景，浮現在臉上的不再是震驚，而是苦笑。
難怪那個車隊看起來沒什麼強大的護衛，原來他們根本不是因為隊伍里有奧格沃茨人的存在就鬆懈了對叢林的警惕，而是因為有這樣的絕世強者在隊伍中。
確實，有能夠輕鬆滅殺數萬名哥布林的強者在，根本就不需要雇傭護衛以防不測呢。
布魯斯腦海中突然響起之前中年男人對他說過的話，不由得輕聲呢喃起來。
「芬妮大人.……么.……」
貝格沃斯和菲的反應慢了一拍，不過反應過來后，貝格沃斯急忙說道，「布魯斯大哥，趁他們不注意，我們趕緊跑吧。」
菲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布魯斯，奧格沃茨人都是高傲且不講道理的，就算我們是出於好心趕過來幫他們，他們也肯定會認為我們另有所圖，甚至會懷疑這些哥布林是我們引過來的，之前嵐他們不就被那些不識好歹的奧格沃茨人數落了嗎。」
兩人說的是事實，奧格沃茨人就是這個德性，總以為外來者的幫助是為了從他們身上謀利，畢竟他們的特權實在是太多了。
然而布魯斯雖然很清楚同伴說得很有道理，但還是搖了搖頭。
「你們沒聽到剛才她說的話嗎？」
「什……什麼話？」
「要是不想死，就別亂動。」布魯斯嘆了口氣，說，「我可不認為那是好心提醒我們不要被她的力量捲入其中，所以，那不過是警告罷了，要是我們輕舉妄動，我敢肯定，我們的下場不會比哥布林好多少。」
哥布林是什麼下場？
看七彩光幕外那逐漸變淡的蘑菇雲就知道，它們絕對已經帶著自己引以為傲的逃命技巧逃到天國去了，不，身體百分百徹底灰飛煙滅的他們，連靈魂能否保住都不能確定。
畢竟，在那種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絕對力量下，無論發生什麼事，引發什麼樣的現象，都不足為奇。
聽到布魯斯這麼說，貝格沃斯和菲臉上頓時浮現出難以抑制的恐懼之色。
「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我們.……」
「只能聽天由命了。」布魯斯頗為洒脫的說著，而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希望那位大人跟一般的奧格沃茨人不一樣，是那種明事理的大人物吧。」
貝格沃斯和菲對視一眼，最後都苦笑了起來，收起武器，跟布魯斯一樣，放棄了一切一般坐在地上。
逃跑？那種行動對於舉手投足間就能徹底將方圓百里的地形瞬間夷為平地的存在而言，有什麼意義么？
……
等到轟鳴聲逐漸變小，蘑菇雲只剩下一個大概的輪廓時，隨著一道七彩光芒的落下，看似柔弱的身軀卻隱藏著無比強大的力量的倩影「轟」的一聲，落在營地正中央，強大到沖勢引起恐怖的勁風，瞬間盪起漫天塵埃。
然後四周的倒霉蛋們就吃了一大口灰塵，蹲在地上劇烈咳嗽了起來。
「呼……舒服多了，果然感覺不爽就應該直接發泄才對，這才是健康的生活方式啊~」
楚楠一臉神清氣爽的說著，而有幸聽到這話的人在心裡偷偷給自己下定決心，一個就算世界末日也無法動搖的決心——
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打擾這個有著天使的可愛容貌，卻比殘忍的惡魔還要暴戾的少女的睡眠。
要是被這個恐怖無比的女僕撒一下起床氣……能保住一丁點靈魂得以輪迴轉世就是聖人保佑了.……
沒辦法，這傢伙的起床氣實在是太恐怖了……
費爾曼從懷裡取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然後抖動著臉上的肥膘朝楚楠走去，走到她面前後，急忙躬下身，恭恭敬敬的道：「芬……芬妮大人，我代表在座的各位商會同行向您表達誠摯的謝意，感謝您從哥布林手中保護了我們。」
雖然芬妮剛才的行動怎麼看都只是在發泄起床氣而已，要是真心想救他們，哥布林根本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頃刻間就會被誅殺殆盡，畢竟，那可是能跟劍姬正面抗衡的「第八人」啊！怎麼可能連哥布林軍團引起的風吹草動都無法察覺？
楚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不必謝我。」
輕聲說著，楚楠邁起腳步，緩步朝魔力驅動車走去。
「要謝就謝主人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人，你們應該慶幸，你們是主人看重的人才，否則，我才懶得管你們的死活。」
「是是是……」費爾曼趕緊迎合，「感謝至尊大人的看重，我等一定竭盡所能，回報至尊大人對我們另眼相看的恩情。」
費爾曼話音剛落，周圍的商人們便一同迎合起來，成本極低卻收效奇高的好話不斷從他們口中湧出，甚至還有人拿他跟菲林頓大帝的功績相提並論，越來越誇張的讚揚甚至讓倩影體內的楚楠本尊都有點怪異的感覺。
商人的本質就是計算風險，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謀利，他們讚揚楚楠絕對是發自內心的，因為楚楠的的確確可以給他們帶來難以想象的好處，既然有好處，那隻要能保住他的大腿，他們自然會挖空心思去討好楚楠。
搖了搖頭，楚楠甩開紛亂的思緒，這時，她前進的道路被擋住了。
是傑西斯，他一臉堅決的看著楚楠，很顯然是下了相當大的決心。
「芬妮.……我.……」
然而，他剛剛開口，楚楠的臉色便冷了下來。
「不要試圖做出與自己的身份不相稱的行為，因為這和玩火沒什麼區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雖然都是僕人，但是侍奉的本質卻有所區別，內侍和外侍，在地位上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這種地位差，在一般的王室或許會淡化，但是在至尊座下，卻只會變得無比嚴格。
當然，最重要的，是傑西斯不應該在有外人在的情況下，做出如此失禮的行為，要知道在世人眼中，芬妮他們可是他的女奴，地位等同於貴族的情人，理應陪他夜夜笙歌的存在，傑西斯就算是芬妮的哥哥，也不能逾越身為一個外侍的本分。
「可……可是……」
傑西斯滿臉不甘的看著面前陌生無比的妹妹。
最近天諭城雖然把「第八人」的傳聞傳得沸沸揚揚，但是他每天不是給楚楠駕駛魔力驅動車，跟在楚楠屁股後面，就是待在莊園跟有著相同境遇的另外三個外侍互相舔舐國破家亡以及被奴役帶來的傷痛，消息閉塞之下，他自然聽不到這些傳聞。
他現在非常想搞清楚芬妮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變得跟他印象中那個柔柔弱弱的妹妹完全不一樣。
然而，他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楚楠淡漠無比的話語再次打斷了。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說完，她不再理會傑西斯，而是毫不客氣的用力揮了揮手，下一刻，只見一道七彩流光閃過，還想再說什麼的傑西斯便如同一個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最後狠狠砸在一輛木頭貨車上，整個身體無力的滑落下來。
「哼！」
楚楠冷哼一聲，抬腳就走。
而她的這一番舉動，在眾人眼裡，毫無疑問就是對楚楠忠心不二的表現，連面對親哥哥都能如此不講人情，那麼，除了她的主人以外，她還會顧忌誰的感受？
這一刻，這個名為芬妮的女僕，在世人面前的形象終於成型。
擁有著常人連概念都無法摸清楚的至高戰力，卻一心為楚楠著想，對楚楠有著執念般的忠誠，為了楚楠可以做任何事，是楚楠目前最大的底牌，同時也是他最信任的女人，性格暴戾，是個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動用毀天滅地的力量發泄的暴力狂。
萬幸的是，她的主人楚楠是個非常講規矩的人，雖然規矩本身是由他自己確定的，但只要確立了規矩，他就一定執行，而她既然對主人忠心不二，那麼對他立下的規矩自然會嚴格遵守。
簡單來說，只要不違反楚楠定下的規則，她的暴力就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想到這裡，眾人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至於傑西斯的死活，他們雖然在意，但卻不敢表現出來，畢竟像他們這樣的人精，自然知道芬妮的分量比同樣時常侍奉楚楠左右的傑西斯要大得多。
不過卻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對傑西斯的遭遇視而不見。
魔力驅動車的側面，幾個穿著執事服的金髮碧眼的少年或青年來到傑西斯面前，他們跟傑西斯一樣，都是侍奉至尊的外侍。
「傑西斯，你沒事吧？」四人中身形最高大的美男子佩林一臉關切的道。
咳咳！
傑西斯咳嗽了兩下，把胸中的濁氣咳了出來，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
「沒……沒事……」
說著，他就想扶著木欄站起來，但是手腳卻使不上力氣，掙扎了好幾下都站不起來。
「行了，受了傷就老實點，我們又不是你妹妹，你沒必要在我們面前逞強。」
納爾搖了搖頭，然後蹲下來，把傑西斯背了起來。
傑西斯放棄了什麼一般，一臉頹然的把下巴卡在納爾結實的肩膀上。
「抱歉，還有，謝謝。」
畢竟是四個外侍中年齡最小，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傑西斯的內心並不強大，相比於肉體上的疼痛，被妹妹漠視的內心傷痕無疑讓他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放棄一切的念頭。
連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妹妹都如同一個陌生人一般對自己沒有任何感情，那麼，這個殘酷的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么？
與其一直失去，一直被世界拋棄，還不如直接拋棄這個世界，這樣一來，說不定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脫，讓靈魂徹底升華的話，也就沒必要在尋求任何慰藉了。
「沒什麼，誰讓我們是有著相同境遇的同伴呢。」似乎是察覺到了傑西斯的軟弱，納爾再次搖頭，然後一般背著傑西斯朝他們的帳篷走去一邊說道：「不過，你剛才實在太衝動了。」
「納爾說的沒錯。」一旁的奇諾突然插嘴道，「你剛才真不應該攔著你妹妹，就算她沒有那種恐怖的力量，她也是主人的內侍，身為外侍，尤其是身為男僕，我們是不能在沒有主人允許的前提下接觸內侍的。」
「.……」
傑西斯默然不語。
「我理解你的心情。」納爾說，「生在王室，國破家亡后，有一個家人幸運的陪自己留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但是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的悲傷，我雖然沒有親身體會過，卻也知道那種感覺很不好受，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應該忘了自己的本分。」
說著，納爾嘆了口氣，「你知道嗎？你剛才的行為簡直跟自殺沒什麼區別，麗薇兒曾經對我們說過，主人會給予我們相對自由，但是這種自由是建立在我們必須循規蹈矩的前提上的，你已經嚴重違反了規矩，要是主人因此大怒，怪罪下來，你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到時候別說跟你妹妹恢復以前的關係了，你連思念過世的家人，為他們祈禱，都做不到了啊。」
話落，奇諾眼神低垂起來，一臉黯然的道，「我聽說，思念的力量將會引導無助的靈魂回到『根源』，所以，為遭遇不幸的親人們祈禱，是倖存下來的我們唯一的存在意義，也是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去做的事呢。」
聽到這話，傑西斯終於動容了。
佩林英俊的臉上莫名閃過一抹哀傷。
「傑西斯，你要記住，我們之所以能夠幸運的活下來，幸運的遇到能夠給予我們相對自由的主人，是因為我們的親人們用他們的生命分擔了那份不幸，所以，我們的命並不僅僅屬於我們自己，我們的身上背負著他們死後的命運，因此，我們決不能輕而易舉的死去。」
說著，佩林神色逐漸變得堅毅起來。
「哪怕是苟延殘喘也好，我們也必須活著。」
一旁的奇諾笑了笑，補充道，「而且，要是死了，你可就再也沒有機會去搞清楚事態，跟妹妹重歸於好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