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損友損事

  杜小草驚呆，一路走來她對魂畫的價格心中有數，這樣的小山村最多三千靈石。


  攤主無視她的不滿，指了指畫中層巒疊嶂的東鳧山：“村子不值錢，這些靈山值錢，我是公道價格，我這裏的畫看似隻封禁這山村，每一座山村都另有玄機，賣的山水，不是村子。”


  杜小草了然，有看了一遍其它的那些魂畫，果然如攤主所說，他並非故意訛人，十萬靈石是個龐大的數目，她身上並沒有這麽多。


  竹上拿出酒葫，嘩啦啦倒出一堆小山般的靈石，跟攤主交割了《焦溪圖》，牽著她的手離開此處。


  “帝姬倒是念舊的人。”


  “畢竟在那裏生活了十幾年，還有東鳧山，當初我被誅妖盟追殺，搖搖欲墜靈力耗盡，稍微休息一番，還是可以飛過去抵達巫疆，但不知怎麽回事，途徑上空的時候，忽然心中有感，覺得那裏就該是我的埋骨之地，一個跟頭就栽了下去……後來涅槃轉世，我懷疑這片山巒是不是擁有某種迷惑心智的幻陣，找來找去沒發現，咄咄怪事。”


  “並非怪事，是帝姬福至心靈，勘破了迷障，仙禽靈獸，往往對自己命斷之時、埋骨之地有預感，這份預感幫了你，你若真的拚死飛到巫疆，落到那些心懷鬼胎的天巫手中，才是萬劫不複，再沒有涅槃轉世的可能。”


  杜小草被他開解，心中略安，打開手中剛買回來的畫，看著畫中一個個熟悉的小人，興致勃勃地指給竹上看：“這村正一家對我很好，靠著他們幫忙，我小時候才活得沒那麽辛苦。”


  “這個憨牛，力大無窮，就是腦子不他好事，常常被人誆騙著白幹活。”


  “……”


  她樂嗬嗬的說了好一會兒，忽然板起臉：“竹上前輩怎麽會知道那個荒僻小攤位上售賣《焦溪圖》，別跟我說是巧合，我不傻，也不信！”


  竹上被戳穿，笑得奸詐：“好叫帝姬知曉，方才那攤位隻是略偏，並非寂寂無名，真要論起名聲，勝過城中絕大多數，他的主顧幾乎都是道祖，如東鳧這般的山巒，在他那裏隻得堆疊在一處，那些掛在顯眼處的，都是準備售賣給道祖們閉關破鏡的。”


  “你方才還說，魂畫之中死去的生靈，隻有今生沒有來世，萬一道祖們破鏡失敗，身死道消，魂魄也得湮滅在魂畫中，還是道祖道行高深，隕落後的魂魄能破開魂畫的封禁？”


  竹上沒想到杜小草這麽觸類旁通，歎息搖頭：“並不能，進入魂畫之中破鏡，對道祖來說是一場凶險至極的事情，成了固然好，輸了就萬事皆空。”


  “你和葛天道祖，也是在魂畫中破鏡的嗎？”


  “我不是，他是。”


  “葛天老祖真有魄力，這麽大的風險也敢冒！”


  杜小草嘴上誇讚，語氣不屑，覺得這種一門心思追求道行精進的修士，跟瘋子沒太大區別。


  竹上倒是說了句公道話，說葛天老祖得罪了不少厲害修士，若不盡快破鏡，就會被仇家圍殺，那樣的話他的魂魄也沒多少機會遁走轉世，怎麽都是灰飛煙滅，幹脆拚一把。


  “他破鏡成功做了道祖之後，把昔日那些仇家一股腦全殺了，沒被殺的也改口誇他，從此成為一個明麵上的人緣奇好的道祖，還對外揚言，什麽心境，什麽名聲，在絕對高的修為下，統統都不值一提。”


  “狂妄！遲早他要為自己的囂張無知付出代價！”


  “將來的事情，天知道如何呢，隻要他能一路破鏡，他吹過的牛皮就不會破了，剛才那位攤主，我偶然路過來他這看魂畫，瞥見那副《焦溪圖》，又聽你說起過焦溪村的大概情況，猜測那兒已經被人連根拔起封禁畫中，就跟那攤主說了，讓他替我留著。”


  “那方才見麵，他幹嘛裝不認識？還要那麽貴！”


  杜小草忿忿不滿，冷不丁旁邊冒出一張人臉：“小丫頭，收你十萬靈石已經很便宜了，換了旁人起碼得翻倍，你是在些山巒上涅槃轉世的，該明白那些山巒的不同尋常，當是隨隨便便搬過來的一座石頭山嘛？”


  杜小草被懟得無言以對，偏對方又隻浮現一張臉在半空，看起來很詭譎。


  “山巒你搬走就罷了，山下的山村好好的呆在那裏，你幹嘛把人家都封禁如畫，人家同意了嗎？”


  攤主嗬嗬：“他們就是長在東鳧山巒腳下的一窩螞蟻，隨便搬了個螞蟻窩而已，還用得著讓螞蟻同意？”


  極度不屑的語氣，讓杜小草勃然大怒：“井蛙不可語海，你鑽進了錢眼裏，眼睛裏隻有靈石，看誰都像螞蟻，小心哪天你也被當成螞蟻封禁在魂畫裏，那才叫現世報！”


  她扭頭而去，攤主不以為忤，懸在原地與竹上嘀咕了半響才離去。


  竹上重新追上杜小草，苦笑：“我這老友一向不羈，帝姬莫要與他一般見識，他做這副《焦溪圖》，還要怪我多嘴，上次來找他喝酒的時候，提了一嘴東鳧山，他記在心中了，顛顛地跑去拔起來，封禁在畫中——”


  杜小草警覺：“是你讓他幹的？！”


  “冤枉啊！我怎麽會做這種混賬事，他誤會了我的意思，而且焦溪村也已經很不安全，繼續留在山下，被屠戮的可能很大，火羽城你知道吧，已經變成焦土了。”


  杜小草又是一驚。


  “火羽城一向多是非，七十二洲都淪陷了，白帝城都被擄走了，它又如何能獨善其中，隻是不曉得怎麽回事，圍攻火羽城的匪盜還沒攻陷那裏，城中想燃起衝天大火，反把那些匪盜都給燒死了，匪盜是長著腿的，怎麽不逃呢？咄咄怪事，因為人都死光了，城池也化為焦土，真相湮滅，我那老友幹脆把焦溪村一起封禁畫中，隻要這張畫在，他們就在，不生不滅不死。”


  竹上吧啦吧啦說出一對安慰話，杜小草隻盯住“不生不滅不死”，“剛才你不還說，魂畫中的生靈‘有今生沒來世’嘛，現在又成了不滅不死？”


  “想做到這一點需要特別的機緣，且要製作魂畫的人道行高超，而買畫的人，大多並不希望畫中永遠是這些麵孔，尋歡也好，悟道也好，都要不斷變幻人世間，喜新厭舊嘛。”


  杜小草不理會這些齷齪心思，聽到焦溪可以永存畫中，略感安慰，縱然不滿也無可奈何了，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焦溪圖》，等回去了再進入畫中與村正一家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