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窺美圖
青行身上的毒刻不容緩,老嫗暫且沒工夫責難慕三,一大半的希望寄托在邋遢老頭襄助上,自持身份也沒喋喋央告,隻是眼巴巴看著他。
邋遢老頭無奈:“我也沒轍,那毒……那咒太古怪,一旦開啟就無法逆轉,施咒的丫頭又懷了必死之心,不怕死也不怕打,無可奈何。”
老嫗急得團團轉,邋遢老頭也試探著用了幾種法子,確定這咒法的運行規則,最終從袖中取出兩塊人高的淡紫色水晶,看似凝結一塊,實則如水一般,輕易就把青行和那施咒的少女納入其中。
“此物可以隔絕靈汐,讓咒法暫時擱淺,能保你孫子一時無性命之憂,你趁此機會去尋覓破咒的的法子,天大地大,總會有辦法。”
邋遢老頭安慰老嫗,老嫗緊張地盯著水晶,從半中午盯到隔天傍晚,確定這個法子有效,才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原地啜泣。
邋遢老頭陪在旁邊酣睡,被她的動靜吵醒,不以為然地開口:“大妹子,這孩子小的時候還好,長大一點就歪了,你的責任很大,不該太寵溺了,任由他胡作非為,壞事做得多了,終有反噬,那火鸞部的族女為闔族報仇,不惜搭上自己一條性命,值得欽佩,這回幫你,我昧了良心!”
老嫗不吭聲。
竹上與她和她的丈夫曾經攜手遠遊,交情頗佳,奈何時過境遷,早已分道揚鑣,十方荒域這些年越來越強大,也越來越邪性,青行身為未來的掌舵人,他的心性必須要變,若還是幼年時那般懵懂,她才要頭疼。
現在不是敞開心懷訴苦說難的時候,老嫗無視了邋遢老頭的言語,問他知不知道火鸞妖部的跟腳?
“知道倒是知道一點,曾經是西荒大漠的一個大妖部,西荒不如你們十荒物產豐富,卻另有特色,很有一些厲害的巫咒,你想救孫子,怕是得去一趟西荒,俗話說百步之內必有芳草,能解蛇毒的解藥,往往就在蛇巢百丈之內。”
老嫗沉思,這個建議讓她從驚惶中淡定下來,隻要有方向,有辦法,接下來就隻剩下執行,她有麾下有勢力,找準目標就不難攻克。
她瞥了一眼杜小草:“火鸞和雲瀾都是火屬性靈禽——”
“不一樣的,雲瀾是雷火,火鸞是地火,雷火毀滅一切而又堂皇,很少沾染邪魅鬼蜮,地火就不同,很是詭異且難纏。”
邋遢老頭猜到老嫗的壞心思,直接掐滅她的念想,“好比你們十荒的水,都是山澗的泉水,跟井水很像,終究不是井水,雲瀾和火鸞的差別更是太遠,羽界的火鳥大抵如此,這火鸞,根本不算是羽界的生靈,他們進入西荒也是最近百萬年的事,在這次滅頂之災之前,他們已經逃難過好幾次,落腳西荒為人所知的時候,他們還是一個實力雄厚的大妖部,可以想見在此之前,他們該是什麽氣象,你孫子身上的咒法,絕非等閑,你且小心。”
一番話說得老嫗心焦,急慌慌地帶著那塊大水晶遁走虛空,直奔西荒大漠去了。
邋遢老頭待她走遠,臉上的肅穆之色一掃而空,恢複了平常的混不吝,搖頭噓歎:“太難了!我老人家太難了,總算把這個瘋婆子給哄走了,再遷延幾天,我老人家也得瘋了!”
“你這麽怕她?”
“瘋婆子誰不怕,那是不講道理不講死活的,一根筋死磕,磕到地久天長,哪怕死了還要追到九幽玄冥,生生世世膈應你,你不怕?”
杜小草被問得白了臉,對十方荒域也沒了向往,“我祖父從前說起過這個地方,很不錯的,我當年出門遊曆的時候,還想著去一趟那裏,原來是這麽個鬼蜮——”
“鬼蜮倒也不至於,凶險得很,你這樣的小丫頭還是遠遠得躲著為妙。”
慕三對什麽“鬼蜮”什麽“十荒”、“西荒 ”不感興趣,注意力全都在老嫗的驚豔容顏上,問邋遢老頭那是幻化出來的還是真的?
“真的,這瘋婆子的姿容之豔冠絕一時,哪怕是現在也沒幾個能壓過她,明明能憑容貌活得很好,偏要靠道行,這些年道行也精進了,比他那死鬼夫君生前還要高一籌,可惜了那老鬼是個沒福氣的,早早就挺屍了,害得美人獨守空閨。”
“她那兒子怎麽也早早死了?”
“那父子倆是同時殞命的,非常得悲慘,兒媳也受了重創,拚了命才生下這個青行,一大家子就隻剩下瘋婆子娘倆,哎,日子不好過,這孫子長歪了也不能全怪瘋婆子,我這些老朋友們的孫輩,就沒幾個心思純澈的,不知道是世道不好,還是人心詭譎,我老人家摻和不了,喝酒去了!”
杜小草受此挫折,打定主意蟄伏雲瀾祖地,外頭已經亂了,憑她這點心機道行,敢亂闖就是自尋死路。
十荒老嫗為了救治孫子,在鎮上鬧出偌大動靜,防護符陣徹底坍塌,屋舍、街巷全都被殃及,不複之前的模樣,好在百姓沒死傷太多,這段日子鎮上的亂象頻繁,家家戶戶都有了反製自保的手段,遇險之時各顯神通。
杜小草四下巡視了一番,先把符陣修補好了,再幫著百姓們修建屋舍,動手太慢,她下意識就想用法術,黑岬製止了她,說法術必然毀於法術,一磚一瓦建起來的那種,反而能撐得長久。
“十荒的那個瘋婆子施法的時候,就有一種十分詭譎的手段,我不曉得是什麽,但它能汙染旁人的術法,她是想用這種辦法破解火鸞族女的咒術,差一點就成功了,卻殃及了附近所有跟術法有關的東西。”
杜小草一聽來了興趣,跑去問邋遢老頭:“竹上前輩,真有一種辦法可以汙染別人的術法?”
“有啊,可你不能修煉,換了慕三還差不多,他是個魔崽子,你們雲瀾是雷霆火鳥,雷霆天生掃滅一切邪魅邪祟,跟著邪術不相容。”
慕三本來被蓋戳是“魔崽子”很不滿,聽完也不計較了,圍著邋遢老頭獻殷勤,求他傳授自己這種“邪術”。
“前輩,術法沒有正邪之分,分正邪的施法的人,我這麽乖,再怎麽歪都歪不成青行那種模樣,現在坎山宗到處追殺我,汙蔑我是魔頭,我沒點真本事怎麽自保?”
邋遢老頭被他糾纏得不耐煩,黑著臉傳授了一段口訣,讓他去一邊自己參悟:“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這術法學起來不難,考驗的是天資,青行雖然混賬,資質確實冠絕十荒的,你一個燎毛小子,想登天得看命。”
慕三覺得自己命很好很硬,窩在旮旯裏參悟去了,杜小草和洛風、黑岬繼續在小鎮上遊逛,身份帝姬,她放著近在咫尺的殿宇不住,蟄居小鎮上,本就是咄咄怪事,眾人卻見怪不怪,包括那些來“求親”的羽界俊彥。
洛風譏誚他們都是草包,一個能看能打的都沒有。
“真正的俊彥,此刻沒工夫來雲瀾,這些都是打前哨的,求親是幌子,細作和眼線才是真身份,這邊越是鬧得歡快,他們越舍不得離開。”
洛風嗤笑:“眼線也就罷了,偏還色迷心竅,十方荒域的那瘋婆子展露真容的時候,有人窺見了,以為鎮上新來了一位大美人,還畫了一副窺美圖,到處傳看驚歎,這些天就忙著把這美人挖出來一親芳澤,得虧那瘋婆子走得急,否則反水一巴掌,能把整座鎮子拍成齏粉,這些宵小紈絝哪來的底氣,覺得自己能配享這樣的美色?”
“所以,本帝姬現在被嫌棄了?”
杜小草的關注點奇特,噎得洛風一怔,無奈苦笑:“是這些宵小不識寶,娶妻求賢——”
“他們來此地本就不為娶妻,重容色理所當然,我的容貌比那位瘋前輩差得太遠,像她那樣的麗色,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太震撼了,第一眼瞧見的時候,我是個女子都驚豔了。”
洛風不以為然:“她確實很美,但我懷疑她這美經過魅術加持,才那麽讓人心旌搖曳按捺不住,我當時就覺得不過如此,很快就回過神。”
“你心裏眼裏隻有梅雨,覺得她才是天下第一美人,瘋婆子哪兒入你的眼?”杜小草揶揄他,說說笑笑走入路邊的巡查所,此地另有符陣護持,且有邋遢老頭出手,沒被瘋婆子禍害到,依舊樓閣華美,在周圍大片廢墟中鶴立雞群。
院中的白玉石桌旁,邋遢老頭沒有喝酒酣睡,正跟慕三弈棋,這場麵倒是罕見,一老一小都是坐不住的人,此刻眼觀鼻鼻觀心,對杜小草和洛風的到來置若罔聞,眼睛隻盯著棋盤和棋子。
杜小草一貫自負棋藝,哪怕是懟上邋遢老頭,也是贏多輸少,慕三就難看了,隻有輸的份,今日不知為何棋藝精進,棋子如飛,逼得邋遢老頭接連失守。
擱在平時,邋遢老頭早就罵罵咧咧,慕三也早就笑得猖獗,此刻卻都繃緊著臉,目不斜視,唯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