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惹事精
菡仙子深以為然，她是某個南境某個小妖部族長的長女，從小到大養尊處優，跟周圍幾個小妖部的貴女們鬥法，贏多輸少，養成了好戰不服輸的性子，並把這性子帶到了六爻城，還沒進入城門，就遇到幾重波折，得罪了好幾撥貴女，姬嶽替她出頭，讓她誤以為對方是個不錯的貴公子，讓她忽略了那些貴女們詭譎閃爍的目光，卻忽略不了姬嶽身邊那些紈絝的垂涎眼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的父親叮囑過她，看一個男人的底色，是看他身邊的人，這份警覺救了她，讓她及時識破了姬嶽的暗算，在氣頭上讓姬嶽很是難堪，惹來無窮盡的報複。
菡仙子自認是越挫越勇的女子，謀略和心機都不差，姬嶽在六爻城作惡多端，受害者頗多，她振臂一呼，身邊就聚攏起一幫同樣痛恨姬嶽的年輕俊彥，大家抱團取暖，一起對陣姬嶽那幫壞人。
一來二去，她在城中的名頭響亮起來，她得意洋洋，但懂行的俊彥和貴女都不看好她，認定她蹦躂的越歡快，將來摔得越淒慘，會比那什麽“丁仙子”、“莫仙子”更慘十倍。
但她運氣夠好，又遇到從萬葉城過來的杜小草，在蜃樓旁邊建起一座竹樓，帶著身邊同聲相應的同伴們一起搬了進去，跟姬嶽的爭鬥也從逆勢轉為優勢，甚至有了反壓的可能。
再後來，她成了俞襄妖祖的弟子，在六爻城中風頭無兩，姬嶽、許攸這些妖部紈絝反過來要擔心被她報複，她揚眉吐氣，著實得意了一段日子。
可惜，就那麽一段日子。
菡仙子看著安靜挑選仙術玉簡的杜小草，心虛又憤懣，還有些遷怒，雖然這遷怒沒有道理，但她自己覺得有道理。
她一度跟俞襄是掰了的，不肯再認她做弟子，卻又在俞襄身敗名裂，被新來的城主大人淬煉成人偶之後，冒險帶著她逃出六爻城，這中間的心路曆程，不足為外人道也。
隻看結果就夠了，她也懶得辯解，當時那一瞬間，她做出了選擇，無所謂後悔，一條道走下去罷了。
……
正心緒起伏，黑岬忽然看向她：“掌櫃的，你這裏有沒有九轉無回同心同命傀儡術？”
很冗長的一個仙術名稱，聽得 菡仙子麵色瞬間，腦海中嗡嗡嗡亂鳴，喪失了思考能力一般呆滯不動，身體卻習慣性地擺出進攻的姿勢，本命仙劍無聲閃現的一瞬間，忽然消失不見，整個人也趔趄了一大步，像是被人重重拍了一掌。
後院枯坐的老嫗，嗓音嘶啞的響起：“兩位貴客說笑了，九轉無回同心同命傀儡術，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頂尖傀儡術，如今早已失傳，偶有一些殘篇，也是拚湊出來哄弄人的，我們這樣的小書肆，售賣的書簡勝在數量多，品類齊全，容易煉成，珍品一件都沒有，遑論上古秘技。”
黑岬聞言，笑聲更大：“是啊，這麽小的一間書肆，確實不該有這樣的珍貴秘技，更不用說還練成了，想必是我看錯了，以為是九轉無回同心同命傀儡術。”
他可以加重了“傀儡術”三個字，簾後的老嫗寂然無聲，菡仙子強作鎮定，拿起雞毛撣子清掃書架上的灰塵，手腕卻不聽使喚的亂抖。
杜小草問及的那種傀儡術，拋開那一串誇張酷炫的前綴，其實也很普通，很雞肋，唯一值得稱道的，是它幫著俞襄逃離六爻城，從此開闊天空。
九轉無回同心同命傀儡術，能完美破解宋稚用在俞襄身上的那種傀儡術，俞襄說給了菡仙子聽，把最後一線生機全都寄托在了她這個已經“恩斷義絕”的“開山大弟子”身上。
菡仙子最終選擇“同流合汙”，幫助了俞襄，恢複了師徒關係，不恢複也沒用，她做出這樣的事，從此就不容於六爻城，不容於羽界，更何況九轉無回同心同命傀儡術練成之後，她從此就與俞襄合為一體，共享對方的道行和修為。
擱在平常，俞襄貴為妖祖，萬萬不會跟她這麽個道行低微的小丫頭共享道行，這門傀儡術的創造者，是一對情誼深篤的道侶，彼此都道行高深，又心心相印，為了聯手對抗強敵，創造出這樣一種逆天仙術。
此一時彼一時，俞襄身陷六爻城，眼看就要淪為沒有神誌的傀儡，曾經的逆徒成了唯一可能的人選，她想挑剔也不成，菡仙子在飽受城中俊彥和貴女們的羞辱排擠之後，前途慘淡朝不保夕，答應了俞襄的請求，從此師徒“同心”，再也不用提防彼此。
黑岬當麵說破秘密，菡仙子已然起了殺心，俞襄卻淡定得很，隔簾叮囑弟子饋贈黑岬兩副仙術秘技，一副名為“斂息術”，一副名為“噤口術”。
“年輕人，隻聽聲音，就知道你出身高門，是貴人，貴人們都事忙，不相幹的雜物不宜掛在心上，如今城外還有邪妖作祟，老婆子送你兩副保命的秘技，關鍵時刻能保命。”
黑岬哈哈接過：“多謝前輩好意，斂息噤口，果然是保命的秘技，前輩是過來人，越活越通透了，這書肆開得非常好，就不知道能開多久，城外的邪妖可是凶得很。”
“小小一間書肆，隻求安身立命，不想摻和打打殺殺的事。”
“覆巢之下無完卵，六爻城夷為平地，小小書肆何以幸免？”
“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何況天還不一定塌下來，年輕人不要悲觀，凡事往好裏看。”
“……”
一番唇槍舌劍，沒分出勝負，黑岬悻悻拿了兩副書簡，拉著杜小草離開，這俞襄的市儈狡獪，他一早就知曉，哪怕到了此刻，還是十分難纏。
邋遢老頭不知道有什麽忌憚，沒有揭破俞襄的跟腳，還叮囑蜃樓裏的年輕小輩不要摻和，原因還是“九轉無回同心同命傀儡術”，這門傀儡術，據邋遢老頭所知，是一位世外高人的珍藏，普天下就那一份，偏讓俞襄得到了，還練成了，各種蹊蹺不言而喻。
邋遢老頭不忌憚俞襄，忌憚俞襄背後那位世外高人，沒摸清對方的意圖之前，他不想輕舉妄動。
“……那家書肆開在隔壁街巷，你們以為危險的是俞襄，我老人家以為相反，危險的是你們，千萬不要去送死！”
邋遢老頭的叮囑還在耳邊，黑岬就憋不住，領著杜小草堂而皇之走了進去，還專門戳俞襄的心窩子，提及“九轉無回同心同命傀儡術”。
杜小草當時沒來得及阻攔，離開書肆之後，當即傳訊給邋遢老頭，告知方才的冒失，緊張兮兮的問他：“竹上前輩，那位……高人不會趁夜打殺我們滅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