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杜小草對這些亂象視若不見,心思全在被抓走的秦紫胤身上,篤定是箬衣劍背後的勢力
眼眶裏淚水打轉,抽泣聲越來越大,黑岬猶豫著要不要勸,怎麽勸。
邋遢老頭也啞巴了,他充了一番高人,自以為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中,最後出了天大紕漏,好好一個紫胤公子被捉走了,顏麵無關。
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一揮袖子溜了。
溜了?!
杜小草哭得更大聲,就在剛剛,她還指望邋遢老頭能破開虛空,把秦紫胤給追回來,現在希望落空。
她遷怒麟止,硬忍著沒有開口逐客,麟止已經識趣,主動上前告辭,“非常對不住帝姬,此事也怪我不小心,沒有提早察覺到清瑤師妹的不對勁,我這就前往她的宗門,問她為何這般?無論問出的答案是什麽,我都會使用傳訊符告知帝姬。”
麟止說罷,遞給杜小草一枚星鈴,可以跨越位麵傳遞消息,這是價值連城的至寶,麟止隨手就給了她,算作歉意吧。
杜小草想了想,也隻得如此,叮囑麟止多多套話,一定要問明白清瑤的動機,是利欲熏心,還是自己發昏,又或者是她的宗門指使。
他們離開之後,原地空曠了一大片,城頭圍觀的俊彥和仙子們也退了回去,嘀嘀咕咕議論著。
城頭下風的老漁翁,一向幸災樂禍,今日卻一言不發,始終悶頭垂釣,仿佛這些事跟他沒一點關係。
諸天萬界,高手如雲,恩怨糾纏錯綜複雜,一個不小心,就惹上了強敵,招來了禍端,他是撈魚人,出門求財而已,不要萬不得已不結怨。
洛風和黑岬也是黯然無語。
天色漸漸漆黑,明月遲遲不見蹤影,夜空壓抑如同杜小草的心情。
城頭上下唯一的亮色,是東一簇西一簇的篝火,明明滅滅。
所有人都覺得今晚的亂局已經終結,不會再有其它事端突兀爆發,然而都失算了。
亂象從一聲微弱的吼叫開始,然後就看見天邊遙遙飛來一個光點,身後有煙花一般絢麗的光團爆開。
懂行的人都知道,這不是煙花,是撕開空間時迸發的靈汐暴動。
有人破開虛空朝六爻城奔來,一開始隻是個光點,漸漸地就能看清楚身形,一個俊逸的白袍男子——姬嶽!
論知名度,姬公子碾壓城頭所有俊彥,黑岬、洛風加起來都不如他,之前他跟隨俞襄的腳步,叛逃邪妖大軍,不知道吃了什麽虧,還是發了什麽瘋,又喪家犬一樣逃回來了。
六爻城不是垃圾桶,這樣的叛徒,就算臉皮夠厚回來,城頭這邊的俊彥也不會收留,一劍戳死他才解恨。
心中這麽想,真正出劍的人沒有。
白天發生了太多震撼人心的事情,讓所有人的感觸都變得遲鈍,大家都看向杜小草,看她怎麽處置。
姬嶽的人品固然不佳,心眼和智謀在線,他能逃出來就讓人刮目相看,敢逃回來也必然有依仗。
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也沒有永遠的叛徒,俞襄貴為城主,叛逃後都好端端在呆在城主府呢。
姬嶽完全可以照搬俞襄的言論,說他叛出城頭也是為了六爻城,為了消息,為了摸清敵情,為了——吧啦吧啦,吃進去竹子,吐出來笊籬,全靠編嘛。
杜小草還擔心,這個姬嶽並非真心回歸,而是扯著“回歸”的幌子做臥底。
她問黑岬:“怎麽辦?收留還是拒之門外?”
“不著急,看這小子怎麽說,兼聽則明,聽聽他倒苦水,也能得到一些有效消息。”
兩人嘀咕商量,姬嶽的投奔之行卻出了亂子,有邪妖追攆上來,要把他拖回去。
姬嶽驚慌失措,衝著城頭大聲求救。
沒有人搭理他。
頃刻間,他就被追兵製伏,架著胳膊倒拖回去。
這倒也佐證了,他處境不佳,並非設局做戲。
城頭上一眾俊彥唏噓,認定當叛徒沒那點好處,前有俞襄,後有姬嶽,一個個都被折騰得灰頭土臉,俞襄好歹是妖族,能憑本事逃回來,姬嶽那點道行不夠看,隻能任由邪妖磋磨,這一抓回去,就算不活活打死他,也沒好果子吃。
杜小草的心神,重新回到秦紫胤身上,恨不得立刻前往丹霞界一趟。
黑岬阻攔:“憑你的道行很難跨域,即便跨成了域,又能奈何得了清瑤的宗門?這宗門也就是一個辦事的,另有黑手籌謀,便是你祖父去了,也未必能討到好處。”
“那怎麽辦,坐看秦紫胤死了麽?”
“未必就死了——”
黑岬皺眉想說幾句安慰的話,最終沒說出出來,轉而說起許氏,“他們族中長老做出這樣的事,無論怎麽樣撇清,都難逃幹係。”
“我已經使用城主令通報妖祖城,把許氏的所作所為如實告知,他們很快就會給出處置結果。”
“拭目以待吧,希望他們不會和稀泥。”
“不和稀泥是不可能的,那三位長老連同他們的嫡係族人死定了。”
“如果我沒猜錯,這三位長老的族人肯定已經被轉移了,想抓都抓不著。”
“……”
隻隔了一天,黑岬的猜測就被證實,城頭上空忽然浮現一麵水光鏡,鏡中巍峨的山巒上,憑空雕琢成一座牌樓,龍飛鳳舞寫著“許氏”二字,圍滿了穿黑袍的羽界執法。
一座巨大的山頭上,三座茅屋孤零零杵著,旁邊跪滿了男女老少,衣裝還算華麗,氣度卻不咋滴,戰戰兢兢大喊冤枉。
為首的黑袍人大聲宣布他們的罪責,一道符咒扔過來,所有人被焚為灰燼,三座茅屋也消失不見了。
水光鏡閃了三下,為首的黑袍人衝著杜小草拱了拱手,語氣鏗鏘且公事公辦:“罪犯已經處置完畢。”
黑岬冷笑:“拿一幫豪奴充數,那三個糟老頭的至親族人呢?許氏不需要追責?”
黑袍人笑容比他還要冷冽:“經調查,那三個惡徒在一個月前就被許氏驅逐,並在羽界廣而告之,妖祖城中有公文佐證,三個惡徒被驅逐之後,立刻帶著他們那一支的族人遁走,去向不明,隻留下這些惡奴……”
在黑袍人看來,三個行刺的許氏長老已經當場暴斃,隻要許氏與之切割,就株連不到許氏。
水光鏡緩緩消失不見。
杜小草心中晦暗,這羽界真是爛的沒救了,如果可以,她也想帶著雲瀾祖地遁入虛空,另找一片靈氣充沛之地安身立命。
入夜,邋遢老頭鼾聲如舊。
杜小草靠在他身畔的篝火旁打盹,將睡未睡的時候,忽然跌入一片虛空,邋遢老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旁邊還站著秦紫胤。
杜小草以為在做夢,秦紫胤卻上前牽住了她的手,邋遢老頭還怪笑:“傻丫頭,唱了這麽一處大戲,才幫你的如意郎君脫身,雖然是暫時的脫身,你也該好好謝謝我老人家。”
杜小草一頭霧水。
邋遢老頭洋洋得意:“那個叫清瑤的女子,卷走的隻是一個替身,一時半會能迷惑得住他們,秦紫胤暫時安全了,我趁這段時間好好給他弄一個遮蔽符陣,讓箬衣再也找不到他。”
杜小草昏昏沉沉,如夢似幻,不曉得耳中聽到的言語是真實還是夢境,邋遢老頭也沒有再多說,幻境消失不見。
城頭篝火劈啪作響,杜小草警覺地環顧左右,邋遢老頭正目光炯炯的盯著她,豎起食指示意她噤口:“方才的事,爛在肚裏,不要問,不要提起,不要告訴任何人。”
杜小草緊張地點點頭。
秦紫胤提不得,許氏可以提,她氣鼓鼓地問邋遢老頭:“羽界那些妖祖太混賬了,包庇得明目張膽!”
“羽界妖祖出了名的膽小怕事,精致利己,單懟上一個許氏都要前怕狼後怕虎,何況許氏背後還站著神秘域外勢力,清瑤和她的宗門是明麵上的,無情道大佬是背地裏的,羽界一個都惹不起,隻能裝聾作啞,拿一群無辜奴婢充數。”
“許氏就這麽白白躲了?”
“當然不會,他們暴露了立場和底牌,從此就很難繼續鬼祟蟄伏,折了三位長老進去,什麽事都沒辦成,他們背後的主子會懲罰他們的。”
杜小草不甘心,臉色憤懣。
邋遢老頭苦笑:“你其實該去看看許攸,這苦命小子,從今往後就父母雙亡無親無族了。”
“這樣不好嘛,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好過整天跟一幫老家夥勾心鬥角,”杜小草發泄了一番不滿,疑惑道:“許攸到底是因為至親失勢才被拋棄利用,還是因為要利用他,才隻能棄了?”
“有區別嗎?”
“對外人來說也許沒有,對許攸自己來說,區別很大,至親失勢,他沒了庇護才被族人往死裏算計,即便真的死了,起碼至親們對他的疼愛都是真的,若隻是為了把他利用到極致,至親把他當了棄子,他一生一世都不會原諒的。”
邋遢老頭點點頭:“那小子的父親隕落,母親被他舅舅接回去,送給了一位妖祖做侍妾,其實就是爐鼎,如今已經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杜小草驚得倒吸冷氣。
真相比她以為的還要糟糕,不但至親族人沒了,娘舅家也要斷交了,這舅舅做出這種無恥之事,許攸知道了能輕饒他?
換而言之,這舅舅對許攸,也是想著斬草除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