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識相活得長
死傷慘重。
井中的陰煞之水無窮盡,邪妖的血肉卻有窮盡,除了遁逃別處辦法。
一大幫邪妖留下斷後,悲壯地逆勢發起進攻,一照麵就變成了骷髏。
城頭駐守的俊彥和仙子們喜出望外,爭先恐後的催動仙劍,收割城下邪妖的性命,劍光如電,在一頭頭邪妖眉心穿梭,一閃而逝,一閃而出,自己這邊的折損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俞襄見狀,縱身飛上半空,怒衝衝地詰問雲端老叟:
“前輩既有這般利器,為何不早早出手?!”
“這利器是借來的,剛剛借到手,從前並沒有。”
“跟誰借的,能借多久?”
“城主大人話太多了,趕緊下去殺妖吧。”老叟冷哼一聲,仙劍如繡花針般刺向俞襄的眉心,血跡涔涔,身不由己地墜落雲端,重重摔在城頭。
敵強我弱,講不通道理,低弱我強,大抵也是一樣。
邪妖慘烈撤退,铩羽而歸,
六爻城這邊,急忙打掃戰場,這麽多厲害大妖隕落,他們的屍骸、法寶、仙劍、兵器和芥袋,都是財富。
按照規矩,大頭歸俞襄。
俞襄卻笑不出來,她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局勢,到底誰能笑到最後?是邪妖還好,是羽界的話,她就裏外不是人。
蹙眉沉思間,腳下出現靈汐漩渦,一麵水光鏡凝聚出來,露出一張劍拔弩張的臉,一開口就衝她大罵:“賤人!害苦我等!”
俞襄忍著耳膜的嗡嗡,低聲分辯:“是你們自己無用,不光我的事!”
鏡中的邪妖麵目猙獰,可惜隻是虛影,沒辦法揪著俞襄暴打泄憤,隻能呲著獠牙暴走:“馬上把他給我挖出來!我要知道他所有跟腳!到底是誰?敢跟我們作對!”
俞襄冷笑:“怎麽,你們邪妖說出去很體麵嘛,放眼諸界,誰承認你們的地位?人人得而誅之的族類,剛剛有了點本錢和氣候,就忘乎所以了?我可是提醒你,那神秘老頭多半還在城中,等著摘第三輪血月,你冒冒失失聯絡我,是想害死我?!”
“你這賤人死不足惜!”
俞襄惱恨對方出言不遜,抬手擊潰了水光鏡,她跟這幫邪祟隻是各取所需,各有本錢,誰都不是誰的附庸,現在還沒真的進城,沒有真的占了羽界,就桀驁倨傲成這樣,一旦得逞,她沒了利用價值,還不得馬上翻臉?!
俞襄斟酌著如何善後,如果邪妖真的不濟事,她就要準備切割雙方的關係了。
沉思間,桌上的硯台簌簌顫動,黑漆漆一片中,凝聚出一張俊逸的麵容,是白袍妖王,十分溫雅有禮地輕笑著,為剛才那猙獰妖物的言行道歉:
“他一向暴躁,城主大人見諒。”
“無妨,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你的血月都被收走了?”
“我成為妖王以來,已經被搶了三回血月,習慣了,繼續淬煉就是,關鍵是把那老者找出來,攆走或者殺了,最好能把被擄走的血月也要回來。”
想法很性感,現實很骨感,俞襄並不看好。
能混到他們這般地位的,都不是橫衝直撞的傻子,不會當麵戳破對方,寒暄了幾句,開始商議如何挖出背地裏的“黑手”,有他這麽神出鬼沒的搗鬼,攻城無法進行。
攻城進行到現在,六爻城覺得吃力,每天戰戰兢兢,邪妖的日子也不好過,城牆下那越來越巨大的白骨王座,看似震顫心神,實則是用一頭頭邪妖的性命堆積而成。
這些都是邪妖的底層,邪妖這些年人口暴漲,資源卻跟不上,趁著攻城之便,把他們當炮灰消耗掉,節省口糧。
現在卻發現,這些炮灰也是不可再生資源,死了就死了,一時半刻,難以孽生更多出來。
要省著點用。
白袍妖王麾下,不是傻愣愣的攻城,非常講究策略,對開展以來表現耀眼的俊彥,如黑岬、秦紫胤、姬嶽、許攸甚至俞襄和半空中端坐的老叟,都有賞格。
雲端老叟不好惹,俞襄另有勾結,姬嶽和許攸賞格上指定要活捉,死得不值錢,唯有黑岬和秦紫胤,是不限死活,抓了就兌現。
杜小草、菡仙子的賞格,是可死可活。
那個一度被黑岬滅殺的血月蟾蜍,已經重新聚攏了魂魄,另找了一張少年皮囊披上,看起來玉樹臨風,眼神卻比從前陰鷙了許多,大咧咧威脅同伴:
“秦紫胤和黑岬,都交給我收拾,你們不要插手,誰不識相跟我爭,小心激怒了我的飛劍,誤傷了你們,死了白死。”
同伴也是少年模樣,三男兩女,聞言齊齊翻白眼。
他們心裏本就不服氣少年,在他被弄死一回之後,愈發不屑。
換了皮囊的血月蟾蜍,重新起了一個名字,叫二生,第二次重生。
身邊這幾個同伴,都是他的師兄弟,本來他是大師兄,死了複活之後,這排位有些難辦,是按照上一世算呢,還是按最小的算呢,繼續當大師兄,其它師弟師妹不買賬,讓他做最小的,他又不甘心。
最終,還是打了一架,二生憑本事重回“大師兄”寶座。
三男兩女怏怏不樂,鼻青臉腫地爬起來,有氣無力地拱手行禮:“大師兄。”
“真不知道師尊看上了你們這些廢物什麽,居然收你們到門下,跟我稱兄道弟!”
“是啊是啊,憑我們怎麽配當大師兄的師弟師妹,要不然就算了,咱們各喊各的——”
話未說完,一件刺穿了說話男子的眉心,血流洶湧,噗通栽倒。
其它四個男女嘩然震驚:“大師兄,你太過分了,好歹是同門,你這麽能隨意傷人?”
“我就傷了他,如何?師尊會為你們這些廢物出頭嘛?怪就怪我從前太大度,沒把你們這些蠢貨教明白,現在懂了麽,你們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間,我宰了你們,就像宰了幾頭兔子,師尊最多罰我一回,而你們卻魂飛魄散,連轉世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你們對我來說,就是砥礪心境的工具。”
二生麵色倨傲,語氣疏離,噎得麵前一眾男女麵麵相覷。
仔細想一想,可不就是那麽回事?大師兄可以有二生、三生、很多生,他們自有一條命,朝不保夕的命。
從前他們怪大師兄說話陰陽怪氣,現在發現,陰陽怪氣已經是抬舉他們,一言不合,拔劍宰了。
四位少年戰戰兢兢,可憐兮兮奉承二生:“大師兄威武,我們知錯了。”
“閉嘴!滾到旁邊倒立!”
二生手中的飛劍簌簌震顫,隨時可能出鞘殺人,嚇得一眾少年少女心驚膽戰:
“我錯了!”
“我閉嘴!”
“我倒立!”
說話間,四人已經豎成四根木杆,逆流的血液讓他們漲紅了臉,喘息也艱難。
二生大師兄略微解氣,恢複了平日的從容,奚落他們:
“那日跟我對陣的黑岬和秦紫胤,都不是等閑之輩,我一時不慎,著了他們的道,輸在了大意,並非真的不如他們,下次再懟上,死得一定是他們!這不是你們輕慢我的理由,你們這樣的狗東西,也敢幸災樂禍?!”
他正數落的起勁,耳邊傳來白袍妖王的呼喚:“又在任性,快到為師這來一趟。”
血月蟾蜍急忙應召而去。
原地豎著的四個少男少女,趁機鬆懈偷懶,一個把腦袋低下來杵著地麵,一個往前爬了幾步,與牆壁的位置呈三角形節省氣力,一個幹脆就坐下了,唯有最後一個少女膽子小,還規規矩矩的豎著。
“得意什麽?再了不起還不是死了?”
“還嚷嚷要找人家報仇,怕是剛一照麵,又被人家宰了——”
“貓有九條命,血月蟾蜍也差不多,宰了還能再複活,有恃無恐,哪兒像咱們,死一回就再沒機會?”
“師尊真偏心,壓根沒把咱們當徒弟,既然如此何必收我們在門下?憑咱們的資質,拜在其它地方,穩穩的入室弟子,前途遠大,就算沒有前途,起碼安安生生,現在朝不保夕,本事還學不到,我都想逃了。”
“往哪兒逃?咱們師尊是妖王啊,你撒開腳丫子跑三天,師尊一眼就瞅見,一劍就殺了。”
“……”
處境淒涼,前途渺茫,一眾少年神情萎靡。
角落裏規規矩矩豎著的少女,從始到終沒吭聲,像個小啞巴一般,打從她拜入門下,幾乎就沒說過幾句話,人又長得瘦削,像個影子一般不引人注意。
其它三個同伴不忿,對著她支在地上的手臂一頓亂踹,想讓她沒辦法繼續豎著,少女卻頗有韌性,任由他們踢打,一聲不吭,手腕穩穩地。
水滴石穿,對方繼續踹下去的話,她破防是遲早的事。
她緊咬著嘴唇,煎熬了沒一會兒,踢踹過來的力道爆降,夾雜著慘叫和哀嚎,她訝異地睜開眼,就看見剛剛還滿腹怨言,凶悍遷怒的幾個師兄妹,雙腳像是被曝曬狠了的蜜蠟,無端軟化,已經支撐不起身體,整個人緩緩委頓在泥地裏。
與之同時,他們的上半身還完好無損,場麵驚悚,女孩嚇得手一滑,差一點摔倒。
那三人遭受的折磨,堪比腰斬,眼睜睜看著雙腳、膝蓋、大腿一路融化,彌漫到小腹、胸部,兩位修為偏低一些的,當即就暴斃,最後一位道行高一線,身體已經消融到脖頸,還眼巴巴看著,慘叫連連。
他大聲哀求,懇求二生大師兄放過自己。
二生緩緩出現,斜睨他一眼:“蠢成這樣,到死都是個糊塗鬼,好在你沒有下輩子,用不著耗費另一對夫妻的糧食,你這一世的父母真倒黴,養你這麽大,白白的死了。”
少年拚命大吼:“為什麽?!”
“砰”一聲悶響,少年的腦袋被震碎,隻剩下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珠骨碌碌滿地亂滾。
二生大師兄氣定神閑,豎著雙臂倒立的少女竭力讓自己表現的氣定神閑。
“傻丫頭,算你識相,要是你剛才跟他們一起胡說半句,敢把手臂抬起來一根,你就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