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求麵得麵
杜小草和黑岬勸不動,便不勸了,由著他自己折騰。
洛風籍此發泄了一番憤懣,晨光綻放時就消停了,開始琢磨怎麽把銀杏樹變回銀杏仙舟。
一時不得要領,小酒蠹和紫金蠹卻急得不行,急著把同伴從銀杏樹的魔爪下解救出來。
他們期待著洛風挪動銀杏樹的時候,眼疾手快撈出泥蠹。
希望落空,一對小蠹蟲淚眼迷蒙。
杜小草看著不忍心,走過來蹲在旁邊,詢問泥蠹:“你感覺如何?”
泥蠹抽抽噎噎,十分不適被囚在銀杏樹下的日子,從前它想怎麽撒謊就怎麽撒謊,現在卻像野牛被戴上籠頭,拘束難受。
杜小草猜測,銀杏樹也是一隻草木精魅,木克土,最喜歡紮根在靈氣充裕的靈土裏,泥蠹是現成的天材地寶。
洛風就打過它的算盤,被它橛了回來。
此刻看著它難受的模樣,笑得幸災樂禍:“活該!之前那麽跟你商量,你都不肯通融一點,現在這樣,舒坦了吧?!”
他賊溜溜地誘哄小泥蠹:“反正都你拘在這兒了,供養一棵樹也是供,供養兩棵樹也是供,幹脆大方點,往梅花樹這邊擴一擴,我給你好處。”
泥蠹嗤之以鼻。
杜小草卻心中一動,催促泥蠹:“先不提好處,你試一試,能不能自由收縮體型?”
小泥蠹聽話的試了試,失敗了,銀杏樹對它的拘禁非常徹底,隻能匍匐在它樹根旁邊一小塊地方,想延伸出軌?沒門!
稍微起了這個念頭,就疼得像被人剝皮抽筋了一般,忙不迭地改正。
即便如此,洛風和小泥蠹都不是最生氣的,忽然進門的菡仙子才是氣炸了肺。
她回到城主府後被師尊一頓教訓,明白自己疏忽了,今日一早就想來竹樓附近,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最好佐證師尊的猜測是錯誤的,她挽回一點麵子。
剛要出門,師尊又喊她,交給她一枚令牌,讓她持牌去蜃樓,去跟杜小草學習弈棋。
私人交情的話,杜小草肯定不答應,令牌在手,杜小草身為接受征召而來的妖部俊彥,義不容辭,再不開心都得敷衍一番。
她對杜小草的怨懟已經爆棚,巴不得看一看這位雲瀾帝姬吃癟難受,興衝衝跑到蜃樓,推開院門,迎麵就看到一棵丈高的銀杏樹,枝搖葉擺,明黃亮眼,隻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它跟之前那艘銀杏仙舟長得一般無二。
一瞬間,菡仙子熱血撞臉。
氣頭上口不擇言,怒罵杜小草:“你們這些賤人,就會騙人!這銀杏仙舟是我的,還給我!”
杜小草被罵得蹙眉,冷然抬頭反駁:“菡仙子慎言,銀杏仙舟跟你有什麽關係?你連仙舟都沒上去過,我們也沒有騙你,銀杏樹出現在我們院子裏,我們也很驚訝,它的主人在六爻城的時候,一直住在蜃樓,它自己也早就開了靈智,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
菡仙子不管這些,一定要帶走銀杏樹。
杜小草待要阻攔,黑岬開口了:“讓她帶走,如果她有這個本事的話。”
菡仙子有本事嗎?沒有!
起碼沒有帶走銀杏樹的本事,剛一靠近,就被枝杈抽打在臉上、身上,看著輕飄飄的,血痕泛起,一道一道看得人觸目驚心。
小饕餮無聲拍手叫好。
菡仙子暴躁,催動仙劍要劈開銀杏樹,仙劍卻受驚了一般,哧溜遁走,怎麽召喚都不搭理。
這柄劍不是菡仙子一開始用的那把,是拜師後俞襄賜給她的,時日尚短,還沒徹底煉化,使用起來不是那麽順暢,對她不自量力的“亂命”,裝聾不理睬。
菡仙子氣得失去暴走,各種法寶一股腦砸在銀杏樹上,各色濛光耀眼,驚得隔壁竹樓裏的妖部俊彥爬牆圍觀。
就看見菡仙子扔出的那些法寶、符咒,像是扔進了深淵無底洞,一閃一閃接連不見。
菡仙子的法寶有限,很快就扔不出來了。
竹樓一位女子大聲提醒她,讓她不要任性,還說她沒有乘坐過銀杏仙舟,不曉得這艘仙舟的厲害和古怪吧啦吧啦,結果就是被菡仙子一拳砸在臉上,慘叫一聲向後摔倒。
菡仙子被不正經師兄厭棄,趕下仙舟的事,讓菡仙子耿耿於懷到現在,最恨別人提及,還當眾這麽大聲的提及,可不是找打?
血淋淋的教訓就在眼前,一眾俊彥全部裝聾作啞,再不吭聲了。
銀杏樹依舊濛光炫目,迎風搖曳,菡仙子卻蓬頭垢麵,灰頭土臉,一點轍都沒有。
找杜小草學弈棋這件事,也沒臉在提起,轉身走人,去找她的師尊訴苦。
俞襄耐心聽完,讓她閉關幾天,好好靜一靜心。
蜃樓這邊,一大波俊彥湧過來看稀罕,尤其是那些曾經登上過銀杏仙舟的,看著忽然冒出來的銀杏樹,嘖嘖唏噓:
“此物一看就非同一般,帝姬有大福運。”
“不知道還能不能變回仙舟,那仙舟太氣派恢弘,能遨遊幾大位麵安然而返——”
“……”
杜小草微笑接待,梅花精魅卻和不耐煩,除了洛風,任誰敢靠近他,就用花苞打人。
洛風也很不滿烏泱泱湧進來的人群,讓小饕餮關緊院門,守在院外,誰來咬誰。
姬嶽那邊,也沒閑著,把此時編成段子、曲子,讓畫舫上的姑娘麽傳唱,讓茶樓酒肆裏的先生說講,講到熱鬧處,賞錢如飛蠅一般亂蹦。
許攸自負風雅,鄙夷這種庸俗手段,糾結了一夥“才子”,為城中有名的仙子撰寫花傳,杜小草身為雲瀾帝姬,菡仙子身為妖祖弟子,甚至已經隕落的莫愁、丁香兩位仙子,都被挖了出來,各色香豔八卦配上精美的畫像,栩栩如生,一經問世,備受追捧。
姬嶽氣得暴跳如雷。
他之前嘚瑟過頭,在城中很是跋扈了一陣子,莫愁、丁香香消玉殞,一多半是他所賜,還有菡仙子,在沒有拜師之前,也是他的覬覦對象,雙方鬧出的動靜頗大。
現在全部寫進花傳,已經歿了的仙子隻會招來同情,憑本事脫出魔障的仙子揚眉吐氣,他這個色皮紈絝敗類,成了千夫所指。
許攸編撰花傳,本意就是針對他,順便能給自己刷一刷美譽,目的達成,姬嶽怎麽氣急敗壞,他壓根不在乎。
彼此的擁躉起哄,兩人約架,鬧得不亦樂乎。
小饕餮跟陽春麵館卯上了,非得把人家挖出來,吃上一碗麵,喝上一壇酒不可,莽了十幾天,毫無進展,苦巴著臉央求黑岬幫忙。
黑岬訝異:“你想讓我怎麽幫?”
“你道行那麽高,幫我把掌櫃的揪出來,我當麵跟他買酒買麵。”
“小家夥,聽我一句勸,道行高低這種事,是比較出來的,你覺得我高,是因為你自己太矮,矮到土裏的狗尾巴草,坐在井底的傻蛤蟆,就不曉得天有多高多大。”
小饕餮一頭霧水,不懂黑岬什麽意思。
杜小草懂了,不太信,那瘦削和氣的小掌櫃,道行能媲美黑岬?
黑岬還糾正她:“當然不能媲美,我比不上他。”
杜小草:……?
黑岬這麽謙虛的時候不多,小饕餮開始犯嘀咕,改變了策略,每天去一趟麵館所在地,好言好語央告,跟個小討飯的一樣。
精誠所至,這一天正垂頭喪氣,麵前忽然出現一碗陽春麵,一小壇酒水,外加一碟醃漬得挺好看的鹹菜。
小饕餮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端起來,大嘴一張就要吃喝。
筷子剛拎在手裏,當啷一聲悶響,手中的麵碗跌落在地上,裝酒的小壇子也歪倒在地上,酒水汩汩流淌,全撒了。
他氣得嗷一聲跳起來,這掌櫃的忒過分了,你要真不想賣,就一直躲著別露麵,麵端出來了,再打翻在地上,幾個意思?
挑釁?!
道行高又咋啦?就能肆無忌憚地戲弄人?
他扯著嗓子開罵之前,旁邊的空地上忽然你靈氣紊亂,幾個紈絝公子的身形露了出來,為首的兩個挺眼熟。
他們露出身形的一瞬間,虛空裏飛出一根擀麵杖,對著他們劈頭蓋臉地痛打,打得他們嗷嗷慘叫,想要遁走,周圍的靈氣被封禁了,腳邊出現一個不大的圓圈圈,牢牢把他們圈在其中。
小饕餮鬼機靈,看看打人凶猛的擀麵杖,再看看幾個紈絝,秒懂方才發生了什麽,那麵和酒水不是小掌櫃給的,是這幾個紈絝故意坑他的,麵和酒都做了手腳,放不宜食用的東西都是其次,下毒也有可能。
事後還能嫁禍給麵館掌櫃,一箭雙雕。
小饕餮大怒,現出原形衝了上去,對著這夥人一頓撕咬,他們光是對付擀麵杖就手忙腳亂,斜刺裏又衝出一頭凶悍惱恨的凶獸,手足無措,隻能硬挺著。
小饕餮把這些人咬得花朵一樣好看,衝著擀麵杖拱了拱手道謝,氣哼哼地走了。
回到蜃樓,他把方才的事說給杜小草聽,杜小草氣恨:“這夥人太卑劣了,你一個小孩子,沒招惹他們,還要害你!”
小饕餮把撒了的麵和隻剩下一個底兒的酒壇,遞給她看,“你幫著瞧瞧,到底做了什麽手腳。”
杜小草看不出來,喊黑岬來幫忙。
黑岬嗅了嗅,氣笑了,反問小饕餮:“出現酒水和陽春麵的時候,有沒有同時出現幾條癩皮狗?”
“你怎麽知道?確實竄出來幾條,醜啦吧唧髒兮兮的,我還以為是陽春麵招來的。”
“是那些紈絝招來的,你這酒水和麵裏,都下了一種烈性的動情藥,稍微吃喝一點,就情難自控。”
小饕餮愣怔,回過神來時嗷一聲衝了出去,要把那幾個紈絝原地咬死了泄憤。
黑岬拋出一根蛟繩,扯著他的脖頸把他拖拽回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一定要今天就宰了他們呢,等幾天,讓他們養養傷,完了精神抖擻的挨打。”
小饕餮破口大罵:“一群缺德冒煙的東西,我又沒得罪他們,幹嘛這麽害我?”
“你沒得罪他們,他們就不能害你?這是你的想法,他們的想法是,隻要能讓他們開心一小會兒,就能心安理得地害人。”
黑岬壞心地比劃了個手勢:“你平日裏跟在我們身後,嘚瑟的不輕,被人記恨也是正常的,讓你當街出個醜,多開心?”
杜小草不滿:“小饕餮還沒成年——”
“所以啊,這樣的藥吃下去之後,餘生就再也沒機會雄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