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新城主收徒
認真說起來,這秋千飛劍與杜小草的火翎劍頗為相似,但火翎劍是杜小草身上的羽毛幻化,秋千飛劍卻是外物淬煉,從根本上就落了下風。
黑岬據此推斷:“這新來的城主,與你祖父,要麽是摯友,要麽是仇敵。”
“為何?”
“她淬煉本命法寶的法門,與你們雲瀾一族有相似之處,必定會想請教你祖父,你祖父若是告知了她,這麽大的秘密和情誼,肯定成了朋友,若是不告知——”
那便是仇隙。
杜小草了然,歎氣:“那多半是仇人了,我們雲瀾一族,對族中秘法非常看重,不會告訴外人的。”
“是啊,事涉一族根本,誰會輕易分享呢,所謂好友,也有翻臉的時候,把你這一族的致命缺陷告知旁人,滅族之禍就在眼前。”
杜小草沉默,黑岬把小饕餮、伏虎一起打發出門,去董家樓買午膳。
“菜色你們商量著辦,酒水就不用了,家裏還有很多囤貨。”
兩人喜滋滋出門,黑岬又找了個借口,帶著杜小草來到蜃樓深處的一簇蒿草中,壓低嗓門提點她:“新城主那架秋千,那些蛟筋,你有沒有看出什麽?”
杜小草搖頭,她遠行千年,從未去過羽界的帝都,對那些高高在上的妖祖一無所知。
黑岬卻是知道頗多,“羽界明麵上有十七位妖祖,加上隱蔽處的老東西,還有洛風那般的外來的,大約有三十位,道行有高有低,懸殊的還挺大,你祖父晉級之後,雖然是新人,但道行能躋身在前列,他是厚積薄發,一場閉關收獲頗大,這一趟遠行,據說也有奇遇。”
杜小草聽得嘴角揚起,“我祖父是最棒的!”
黑岬嗬嗬:“別高興的太早,羽界雖然很大,各處都是有主的,多出一位妖祖,就意味著其它妖祖要讓出許多到手的好處,肯定不高興,葫蘆城主來六爻城,打著什麽主意不清楚,小算盤肯定是很響亮的,可惜他時運不濟,遇到了一對道行高深行蹤詭譎的師徒,直接把他擄走了,這位秋千城主,一看就不是善茬,她當上妖祖百十萬年了,大家還沒鬧明白她的真身是什麽。”
杜小草“啊”了一聲:“不可能吧,那一位妖祖,背後不都是站著一個大妖部,沒有大妖部支撐,就算資質好也沒用。”
“是啊,但這位背後的妖部,是她丈夫的妖部,她是她丈夫從外麵帶回去的,她丈夫又死了很多年了。”
杜小草:……?
這樣也行?
黑岬笑容閃爍,比劃了個手勢:“我懷疑,她是這東西變的。”
杜小草蹙眉想了想,點頭:“很有可能。”
“她淬煉本命飛劍的那些蛟筋,極有可能來自她自己的族人。”
杜小草的嘴巴張大,半天沒合上,黑岬這一句話,聽起來就血腥,細思極恐。
黑岬有理有據:“你是雲瀾一族,你的火翎劍是本命翎羽幻化,血脈相通,收發自如,除此之外,但凡借用外物淬煉的飛劍,都很難駕馭自如,但你看看那秋千城主,她操控飛劍如臂指使,流暢得讓人驚歎,必定跟她有血脈上的牽絆,家人和族人的可能最大。”
杜小草風中淩亂,努力消化這番話。
雖然殘忍,但也能理解,許多大妖小妖,早早就跟族人家人翻了臉,關係僵得像八輩子的仇人,某天得勢了,痛下殺手報複,之後把族人的屍骨淬煉成本命仙劍。
黑岬冷笑道:“我遊曆天下,在無相界那邊,還見過一位妖祖,用他自己的親生骨肉淬煉本命法寶,他瘋狂的娶妻納妾,生了足足一百個兒女,又把這些兒女的魂魄抽取,祭煉到一根仙劍之中,人稱百子劍,凶煞戾氣撲麵,他憑此劍證道妖祖,廣收門徒,又用百名嫡傳弟子的魂魄,淬煉成一張棋盤,一旦誤入其中,有死無生。”
杜小草聽得毛骨悚然。
這都是什麽變態啊!
她待要開口詢問,周圍的蒿草驀然灼熱,轟一聲燃燒,嗶嗶啵啵地動靜嚇了她一跳:“怎麽……怎麽回事?!”
黑岬豎起食指,示意她噤聲,快速往她手中塞了一根竹竿,自己手中也拿了一根,撲到旁邊的溪澗附近,裝作要叉魚的模樣。
杜小草配合他做戲,竹竿往溪澗中一伸,帶出一條尺長的鯽魚,裝作模樣地跟黑岬商議:“酒樓的飯菜越來越乏味,咱們自己烤魚吃吧?”
黑岬附和,兩人就地燃起篝火。
許久,那種窺視感才消失不見。
杜小草長籲一口氣,這日子沒法過了!
黑岬安慰她:“別慌,她偷窺這麽一回,消耗也挺大,可一不可再,咱們能消停一陣了。”
蜃樓的隔絕能力一流,葫蘆城主、姬嶽都沒能破開過屏障,秋千女子辦到了,哪怕隻是暫時的。
黑岬為人警覺,早早就帶著杜小草去了那片蒿草叢中,那些草有隔絕靈識的效用,一旦有人用靈識偷窺,就會燃燒示警。
黑岬幸災樂禍道:“噬靈草燃燒,不止燒它們自己的秸稈,還會灼燒偷窺者的靈識,城主要閉關幾天養傷,三把火得暫時一下了,活該!”
更重要的,是杜小草由此斷定了她與自己的關係,是敵非友,否則哪裏用得著做賊一樣,以妖祖之尊,偷摸窺視一個小輩?
這份鬼祟,佐證了她不安好心。
黑岬推斷:“你祖父突破在即,或許已經突破了,她沒膽子對你下死手,卻會圖謀你的血脈天賦,想從你身上挖出淬煉火翎劍的奧秘,反哺她自己本命仙劍的不足。”
“卑鄙!羽界的妖祖,都那麽卑鄙無恥嘛?姬嶽的生父,葫蘆妖祖,還有這個秋千妖祖,怎麽半點都沒有高人的風範,蠅營狗苟,滿腹算計,令人不齒!”
“妖祖隻是道行高資質差不多大情況下,拚的就是資源,所以你看那些妖祖,個個背靠大妖部,大妖部之中的複雜人際,勾心鬥角,帝姬肯定明白,那種環境熬出頭的家夥,怎麽會是心思單純的善人?”
杜小草不以為然:“我祖父就不是那樣的卑劣之徒!”
“所以,你祖父耽擱到現在才晉級妖祖,而且他命好,生下來就是雲瀾的少主,天賦資質超群,不用阿諛逢迎任何勢力,做好自己就行了,姬嶽的父親、葫蘆妖祖和這位秋千仙子,都沒有他那麽好的命。”
杜小草無言以對。
半響,她問黑岬:“我被征召來東疆,是不是那些妖祖聯手促成的,想要讓我祖父分心?”
“明擺著的事吧,征召你來東疆名正言順,不費丁點氣力,卻能讓你祖父時刻擔心,你在萬葉城時,他擔心你被城中老妖傷害,不得已出動幻身去震懾他們,後果你知道嗎?”
杜小草搖搖頭。
“你祖父的那具分身,沒能回歸本尊,被攔截滅殺。”
杜小草氣得閉上眼,好半天才緩過氣來,追問是誰幹的?!
“凶手隱藏很深,暫時沒有鎖定他,猜也猜得到,不外乎那幾個老家夥。”
“金烏老祖——”
“據說也快要突破了,沒工夫針對你祖父,事實上他的處境比你祖父還要糟糕,你祖父出其不意進階,大家還沒回過神,事情已經定局,一幫小人和老鬼的懊惱、憤懣全都衝著金烏老祖去了,他再想晉級的難度是地獄級的,失敗是大概率的,除非背後有高人罩著他,幫他擋住周圍一切暗算。”
黑岬說得幸災樂禍,刻意沒提金烏太子,這廝被征召來東疆之後,一度把主意打到杜小草身上,隻看到杜小草滿身危機,卻不知道他自己的危機也不遑多讓。
羅浮城坍塌,本來有一幫人伺機想要擄走他,小酆都這個變故打亂了那夥人的步驟,他才順利逃脫。
眼下,金烏太子也在六爻城,這麽長的時間,這麽多的大事小事,他始終蟄伏不出,杜小草就沒見過他。
太能躲了!
黑岬譏誚:“什麽金烏太子,就是個烏龜太子,天天縮在烏龜殼裏,就能躲過去?白日做夢,到了拎他出來溜的時候,三個指頭捏田螺,躲都沒地方躲。”
“……”
黑岬嘴上笑話別人,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接下來幾日,蜃樓所有人都蟄伏在樓中,連酒樓的美食都斷了,隻在溪澗中狩獵、烤魚果腹。
小饕餮憋悶難受,想要溜出去玩耍,被黑岬揪著耳朵拖回來:
“小狗崽子,別說小爺沒提醒你,外頭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咱們這座蜃樓,像你這樣的上古小獸,逮住了就拖走,等你家中長輩找過來,你的皮都做成暖帽了。”
小饕餮氣得團團亂轉,兩隻前爪扒著牆頭,跳到隔壁竹樓裏串門。
回來的時候,小家夥臉色古怪,告知黑岬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
“新來的城主收徒了。”
杜小草驚訝:“誰?!”她第一反應是姬嶽,細想想又不太可能。
黑岬想了想,試探著說出一個名字:“菡仙子?”
這下輪到小饕餮迷怔:“你怎麽猜出來的?”
“竹樓那邊,隻有菡仙子與新來的城主跟腳相似,菡仙子來自白蟒妖部,祖地是一望無際的沼澤,常年開滿七彩睡蓮。”
小饕餮咋舌:“我聽不正經師兄說,菡仙子的資質不咋樣,注定沒大成就,妖祖們收徒,不看這些的嗎?”
“正經收徒的話,肯定是看的,不正經收徒,就不一定了,”黑岬笑得冷冽,問小饕餮:“是菡仙子上趕著拜師,還是新城主主動收徒?”
“據說是新城主一見到菡仙子,就把她誇得像朵花,還說她像極了自己從前的愛徒,然後周圍有人起哄,菡仙子就拜師了……不是正經嫡傳,是記名弟子,拜師禮是一件仙衣,穿上之後尋常的符咒、法術都傷不了她了。”
小饕餮喋喋吹噓,黑岬已經轉身走人。
杜小草跟著他一起站到屋脊上遠眺,看向竹樓方向,菡仙子雖然被收徒,人卻沒有搬到城主府,依舊住在竹樓裏,此刻正跟一群小姐妹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嘰嘰喳喳說笑閑聊。
杜小草運轉五感六識,仔細打量她身上繽紛飄逸的仙衣,確定是一副蛇蛻淬煉而成。
黑岬猜測,就是秋千老祖自己蛻下來的皮。
“菡仙子傻嗬嗬的,落入彀中還不警醒,她那師尊這些年收過不少徒弟,下場都很慘淡,死的死,失蹤的始終,菡仙子認賊作師,怕也不得好死。”
杜小草聽得惻隱:“算了,你情我願的事,也許會有好結果呢。”
另一邊,菡仙子意興風發,給同伴吹噓自己的好運:
“師父說,我跟她大道同源,資質雖然不是最佳,卻有專才,隻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前途不可限量,未必就比那些頂尖的俊彥差什麽,師父還說,會傳授我一門秘法,激發我的血脈天賦,一鼓作氣登上大道巔峰——”
一牆之隔,黑岬哈哈大笑:“恭喜菡仙子!祝菡仙子大道登頂,不讓乃師!”
菡仙子慨然點頭:“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