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真假女城主
這些妖部子弟貪婪，卻也膽怯，都沒怎麽猶豫，陸陸續續就開始有人撤走。
但這座萬葉城，是葫蘆城主肯坐鎮東疆的原因之一，視為囊中之物，見麾下心腹狼狽不堪的跑回來，大怒之下宰了好幾個。
之後，他親自前往萬葉城，想要把城池粗粗祭煉一番，先收入囊中，再慢慢炮製，這樣做的壞事很明顯，目標太大了，很容易半途被人截了果實，事已至此，也顧不得許多了。
可惜，葫蘆城主高估了他自己，他的貪婪和勢在必得，讓他忽略了萬葉城中的詭譎和凶險。
在他踏入萬葉城，顯露出本體葫蘆藤蔓之後，他的命運就掌握在另一條藤蔓手中了。
一時半刻，還沒人知道這位妖祖的噩耗，但杜小草發現，跟隨他們一起逃出萬葉城的藤蔓精魅，在院中悠然曬太陽時，莫名多了四個青湛湛的小葫蘆。
羽界帝城之中，葫蘆妖祖的魂燈砰然炸開，滿地碎屑，撿都撿不起來。
徹底的魂飛魄散。
消息傳開，震驚羽界。
帝都那邊的大妖們如何想且不說，單說六爻城這邊，一致認為是葫蘆妖祖得罪了販賣“鬥獸”的幕後實力，被他們殺雞駭猴。
六爻城多事之秋，風雨飄搖，堂堂一位妖祖都彈壓不住，有來無回，一眾妖部大佬唏噓慨歎過後，還要推舉出新一任城主。
黑岬猜測，起碼還得是一位妖祖，且戰力、聲譽和謀略都在葫蘆妖祖之上。
這樣的人選不好找，所以事情也就一直拖著。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姬嶽身為一眾妖部子弟的領頭羊，儼然成了半個城主，除了還沒掌控防護大陣，其它一應日常，都是他出麵主持。
杜小草遠遠看著，不忿道：“既然如此，就該派他的那位妖祖父親來六爻城坐鎮。”
“放心吧，他那父親不會來的，因為不夠資格。”
黑岬說得輕藐，站在城頭上遠眺，之前是沒機會來這種地方的，現在葫蘆妖祖歿了，紀律廢弛，他們很容易就混了進來。
杜小草不覺得很開心，這樣懈怠的軍備，太沒有安全感了。
正要離開時，城外走來一名年輕女子，非常年輕，乍一看比杜小草還要小許多，頭發編成許多小而長的碎辮，腳穿麻鞋，一身耀眼的紅衣，手腕和腳踝都佩戴了精致的鈴鐺，行走之間悅耳動聽，身段婀娜，舉止跳脫，身後背著個裝幹糧的包袱。
這包袱很紮眼，因為尋常修士出門，都是腰間掛一個芥袋，“包袱”這麽古早原始的裝備，在六爻城很少能看到。
尤其是她還大搖大擺地要進城，守城的是姬嶽那夥人，看見個漂亮小姑娘就起了戲謔之心，百般刁難她。
少女不耐，舉起手中的行山杖，邦邦敲在那夥人的腦門上，敲得鮮血橫流，領頭的兩個眼瞅著就活不成了。
出手狠辣，嚇得城門關得更緊，少女也不硬闖，轉身朝城門外的方向走，走了數十丈遠，忽然轉身狂奔，借著奔勢高高躍起，呼呼躍上城牆，步步高升，飄然落在城頭。
杜小草看呆了。
黑岬也嘖嘖咋舌。
少女不以為意，盤腿坐下吃點心，身後的包袱被摘了下來，攤開，擺放著各色幹糧。
她用膳的地方，恰好就在杜小草和黑岬遠眺的地方，兩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幹脆杵著不動。
城門那邊，因為少女打死打傷了一大片，消息傳回城主府，火速趕來援兵。
姬嶽騎著一頭巨大無匹的金色巨鳥，飛得極為迅猛，聲勢破開雲海，陰影籠罩城門，居高臨下搜尋“行凶者”的蹤跡，很快發現了正在吃東西的少女。
金色巨鳥收攏遮天蔽日的翅膀，化作鷹隼大小，亦步亦趨地跟在姬嶽身後。
這巨鳥也是一位妖部公子，卻甘願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姬嶽當坐騎，可見姬嶽的威風。
用膳少女察覺到一人一鳥不善的打量，卻沒當一回事，自顧吃東西。
姬嶽冷哼：“好大的膽子，趕在六爻城行凶，給你一個機會，馬上自我了斷，免得受更多的罪。”
他說得平淡，用膳少女也很平淡，微微瞥了他身後的大鳥一眼，蹙眉：
“明明是隻白鹮，為何還要弄出金光來？白鹮很丟人嘛？”
那巨鳥訕訕，他的本體很拉風，但姬嶽還覺得不夠，每次都要用一種金色符咒加持，讓他在空中發出耀目金光。
用膳少女衝白鹮招招手：“我跟你的祖上有些淵源，這次就不殺你了，你跟我當幾天坐騎罷。”
白鹮還沒來得及表態，就發現呼呼縮小成麻雀模樣，落到用膳少女肩頭。
識時務者為俊鳥，他連翅膀都不敢撲騰，乖乖蹲著不動了。
姬嶽大驚失色，哪還不明白自己踢到了鐵板，遽退走人。
用膳少女沒有阻攔，任由他離去。
杜小草和黑岬，趁著他們說話的空隙，先一步撤離城頭，進入城中。
幾個麵容悲戚的年輕人抬著兩具屍首，背著幾個受了傷的同伴，怏怏返回城主府。
杜小草看著這淒慘的場麵，問黑岬：“知不知道那女子的來曆？”
黑岬搖頭：“不曉得，如果我沒猜錯，她就是被派來接替葫蘆城主的人選，看起來不太好說話。”
黑岬不知道的秘密，姬嶽很快打聽出來，他的妖祖父親給他傳訊，讓他盡快離開六爻城，說城中很快很來一位很厲害的年輕人，隻說年紀跟姬嶽差不多，出身上古大妖部，三代之前就不知所蹤，這次忽然露麵，惹出不小的動靜。
一山難容兩虎，何況兩隻差不多年紀的幼虎，姬嶽的父親為兒子考慮，讓他主動避其鋒芒。
姬嶽不敢耽擱，當即禦劍要走，卻飛不出城頭。
他猜測是用膳少女給自己下了陰招，怒衝衝前去詰問，還搬出了他的妖祖父親。
用膳少女嗬嗬：“你之前親口發誓，說要與六爻城共存亡？”
“是又如何？”
“那就必須兌現。”
“……”
姬嶽憤懣難堪，使出各種手段想要離開六爻城，他的那些同伴也心中退意，跟在他身後想要一起離開，全都失敗。
杜小草遠遠看著，問黑岬：“她一點都不忌憚姬嶽的父親？”
“看樣子是不懼，這樣的人，要麽來頭太大，要麽膽子太大，或者兩樣都很大。”
杜小草不讚同：“也許是本事很大。”
“本事再大，還能大過一位妖祖？一樣是靠著家中長輩撐腰，任性的小姑娘。”黑岬不以為然，但也沒有再多事，連門都很少出去，天天呆在蜃樓中靜觀其變。
小饕餮遠遠見過用膳少女之後，麵色古怪地跑回來，自己動手開啟了層層法陣，壓低嗓門問杜小草：
“竹葉宗那些人，跟咱們也沒什麽交情，把他們交出去行不行？”
杜小草訝異：“為何要交出去？”
“有個厲害大妖找上門來，非得把他們找出來才會罷手，咱們留著那些小家夥，會惹禍上身！”
小饕餮說得篤定，提及“竹葉宗”時，用手指沾茶水在桌麵上寫，而不是用口說，還不許杜小草提及這三個字。
杜小草從未見過小饕餮這麽謹慎的模樣，問他何出此言？
“我認識的一個凶丫頭來了，我發現她衣襟上綴著的紐扣，是竹葉宗祖師堂供奉的那三枚竹葉，跟畫冊上一模一樣，品級都是仙器，絕對錯不了！”
“她不是來六爻城抵禦邪妖的麽？姬嶽的妖祖父親親自給他傳信，說給六爻城派來了一位出身顯赫的年輕女子——”
小饕餮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傻啊，姬嶽的老子說羽界給六爻城派來一位出身顯赫的年輕女子，沒說那女子就是咱們看到的這一個！”
杜小草悚然一驚。
小饕餮的話若是屬實，背後隱藏的秘密就太多了，譬如那位正經被派來的年輕女子，多半已經死了，且死在用膳少女手中，方便她李代桃僵。
小饕餮的主意是棄卒保車，黑岬和杜小草都不想那麽做，若是一開始沒援手就算了，半途撒手算怎麽回事？
小饕餮無奈，略說了說用膳少女的跟腳，出身哪一界不得而知，總之不是羽界、小魚界、無相界、落霞界這些地方，家族是從上古世代傳下來的，媲美一座超大宗門，長輩們道心通天，秉性豪橫，他們這些小輩也不遑多讓。
用膳女子是她這一輩的翹楚，實力和天賦都拔尖的一小撮年輕人，未婚夫是另一個上古大族的俊彥，從小指腹為婚的。
“本來是一樁金玉良緣，偏偏他們誰都看不上誰，在到了年紀之後，家中長輩開始為他們操辦婚事，他們就前後腳逃婚了……”
小饕餮八卦得十分詳細，說這次逃婚造成了嚴重後果，傷了兩家的顏麵都是其次，最悲劇的是男方那公子半途被人謀害，死得稀裏糊塗不明不白，連屍首都沒找著。
“本來還有一盞魂燈在宗祠中點著，可以用這魂燈重聚神魂，誰知道他惹的人太厲害，居然隔著層層壁壘，隔著萬水千山，把那魂燈也給捏爆了，身死魂滅，徹底沒救，這女子卻在之後沒多久，完好無損的返回家中。”
杜小草聽得發怔。
黑岬發問：“那男子的死，跟著女子有無關係？”
“她和她的家族長輩都說沒有，但男方家的長輩調查之後，查到一些蛛絲馬跡，斷定這女子與幕後行凶的神秘人有牽連，起碼，那魂燈是被她授意催促之後才捏爆的。”
這麽一樁仇恨杵著，兩大上古望族關係鬥轉直下。
小饕餮幸災樂禍道：“咱們其實也不用太害怕，惡人自有惡人磨嘛，那件事之後這野丫頭就不怎麽敢獨自出門，這一趟跑到六爻城，若是給她未婚夫家的人知道了，一準來追殺她。”
“不會連累六爻城，連累我們吧？”
杜小草發出神問，也想出了對策。
隔天傍晚，姬嶽就收到一個神秘小紙條，上麵寫著那位自稱“浮遊仙子”的女子，並非羽界派遣過來的“城主”，而是殺了那位年輕貌美的城主，冒名頂替的。
“十之八九，是邪妖的細作。”
姬嶽沒敢輕信，用神識繪製了一副靈圖，用特製的通訊符咒傳遞給他的妖祖父親，請父親辨認。
他父親很快回複消息，認可了紙條上的說法。
父子都很震驚，兩下裏商議著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