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有人盯上蜃樓
夕陽越來越虛幻，位置也漸漸偏離了本該在的方向。
萬葉城徐徐移動，向著未知的虛空。
城頭萬人聚攏，驚呼嘩然之聲此起彼伏，眼睜睜看著城門被藤蔓封死，所有人都無法進出。
另一邊，秦紫胤已經攥著箬衣劍蓄勢待發，他無意阻攔木妖遁入虛空，但也不願意被他裹挾而去，希望他夠識相。
玉石俱焚，還是大路朝天，就在眼前。
眾人就看見，秦紫胤手中的箬衣劍，忽然脫手騰空而上，在半空中綻放出耀目的濛光，隨即這濛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盛大，幾乎遮蔽了東西南三麵天空。
按照設想，這箬衣劍是要劈開空間裂隙，為大家開辟一條逃生之路，結果它的劍尖卻對準了城池方向，像是要蓄勢刺向萬葉城！
這詭譎的姿勢惹人遐思，伏耋老疾奔過來，問杜小草怎麽回事？
杜小草也疑惑，懷疑箬衣會不會已經被木妖操控了，反過來要對付宿主？
城頭之上，所有人都如臨大敵，包括木妖本妖，也因為緊張導致繞城的藤蔓簌簌震顫。
箬衣劍還在繼續脹大，已經不像是一柄仙劍了，像是一座懸在半空的巍峨陡峭山峰，借著自身的靈力和衝力，無聲疾撞向萬葉城！
“噗”一聲悶響，直直刺入了城池中央的空地上。
城池劇震，人心惶惶，待要塵埃落定的時候，大家驚訝的發現，天邊的夕陽和雲霞漸漸恢複成正常的模樣，空間撕裂導致的各色淩亂濛光消失不見，夕陽最後一縷光亮猶在，大家可以精準的判定自己的位置。
木妖裹挾萬葉城遁入虛空的打算落空了！
耋老團驚喜莫名，站在他們的立場，跟希望保持原狀，不想被裹挾著前往未知的方向。
杜小草就站在秦紫胤身後，清楚的知道，箬衣劍這次依舊是“自作主張”，秦紫胤並沒有對它下達反攻的指令，但這個結果，大家都很期待。
黑岬嘖嘖讚歎：“萬葉城中的木妖是很強，可惜遇到了更厲害的同類，就隻能吃癟受挫了，箬衣劍釘死了他的主根，他跑不掉了。”
伏虎傻傻追問：“怎麽個‘跑不掉’？”
“見過被捕獸夾夾住後腿的野兔沒有，木妖現在就是這種倒黴兔子，兔子若是凶狠一些，咬斷那條腿還能溜走，他的主根被箬衣劍釘住，就好比一個人的腦袋被釘住，沒辦法棄了腦袋逃走。”
伏虎大喜：“活該！我們現在能不能趁著他虛弱受傷不能動彈，一擁而上宰了他？”
“你可以去試試，喊上你祖父，看他怎麽說。”
伏耋老一腳踹翻了孫子，讓他閉嘴，“神仙打架，咱們小鬼少摻和，就算木妖被困住，還受傷了，也不是咱們能欺負得了的！知道什麽叫困獸猶鬥？垂死掙紮的大妖，比尋常時候更可怕！”
更何況，木妖自己動彈不得，還有他豢養的縛地靈替他張羅啊，若耶依舊在他的操控之中，黑岬這些人不怕若耶，伏耋老可是怕得很呢。
伏虎挨了祖父的打，心中並不服氣，找慕三抱怨：“趁他病，要他命，這種時候怕狼怕虎，活該受人擺布！”
“你祖父老成持重，他的想法自有他道理，落井下石的人肯定會有，咱們何必傻乎乎出頭，坐在一旁等著，關鍵時刻搭把手就行了。”
“我就是不甘心——”
伏虎嘀嘀咕咕，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刺死木妖，若耶姍姍而來，她好幾天不露麵了，酒鋪也關門了，黑岬就是根據這點反常，推斷出木妖將要有大動作。
此刻木妖受困，她反得了自由。
黑岬還揶揄她：“恭喜啊。”
“喜什麽啊，我的生死還是操控在那根藤蔓手中，能出來活動，是因為他現在動彈不了了。”
“你見過他的真容了？”
“沒有，他的警惕心太強，始終不讓我靠近，我連他的本體長什麽樣都不曉得，籠罩了一層迷霧，看不真切，像我這樣沒用的縛地靈，萬萬年來獨一無二。”
若耶說得悲觀，黑岬輕笑著勸她：“凡事往好的方麵看，木妖倒黴就是你的機會，也許你能趁此脫離他的掌控，逍遙天地間了呢？”
“你當我是傻子嘛，木妖這次遭難，他的下場如何不知道，我肯定不能逍遙天地間，很快就會有一幫大妖湧入萬葉城，我和木妖想要活命，唯有順服。既然低了頭，往後哪還逍遙得了？”
“通透！”黑岬朝她豎起大拇指，問她所來何事？
“該不會想要我們幫你吧？咱們可沒什麽交情，仇隙還不少。”
“你們想不想把萬葉城收入囊中，紫胤公子的小酆都，據說是一等一的小洞天，可以容納這麽大一座城池吧？”
黑岬矢口否認：“胡說什麽，小酆都是小洞天沒錯，想要收起這麽大一座雄城，是癡人說夢！”
“……”
若耶的試探言語剛一出口，就被噴了個狗血淋頭，悻悻坐在一旁不吱聲了。
黑岬冷笑譏誚：“你是縛地靈，生死榮辱與萬葉城息息相關，主人是木妖，還是其他什麽妖，對你而言沒什麽差別，你又何必挑挑揀揀？”
“典籍上記載的那些縛地靈，哪一個不是得天獨厚，在自己的地盤上一言九鼎生殺予奪，我這樣的算什麽縛地靈？我不想當這樣的縛地靈！”
若耶語氣激烈，她也是最近才曉得，自己不是什麽風光榮耀的人物，頭頂上壓著一頭木妖，但百萬年來的養成的驕傲，豈是一時半刻能磋磨得了的？
黑岬設身處地，倒也理解她的心思，愛莫能助，她的主人木妖都落得這般境地，主人豢養的牲口嗷叫幾聲又有什麽用？萬一惹得新主人厭煩，輕則餓幾天打一頓，重則剝皮宰了。
杜小草那邊，收拾妥當了行囊，準備趁著木妖重創的機會離開萬葉城。
黑岬悄悄找到秦紫胤，問他：“你舍得？”
“舍得，萬葉城已經是燙手山芋，誰沾手誰後患無窮，我已經有了羅浮城，貪心太大不好。”
黑岬嘖嘖，跟在他們身後大搖大擺出城。
穿過城門的時候，伏虎一步三回頭，他祖父就站在城頭上目送他離去。
浩浩蕩蕩，大張旗鼓，結果——
沒走成。
一根金色翎羽裹著一張赤色卷軸，從虛空中疾馳而來，不偏不倚落到杜小草和黑岬麵前，無聲彈開，幾行清晰的鳥篆憑空浮現，語意簡單明了，要他們立即返回萬葉城，協助即將到來的清剿隊收服木妖和縛地靈。
黑岬嘴角揚起譏誚的笑，抬起手臂就要震碎這張卷軸，被杜小草阻止了，巧笑嫣然的衝著虛空拱拱手，表明自己會遵從命令。
黑岬被她拖拽著返回城頭，伏虎、慕三、幹瘦少年一頭霧水，沒奈何地跟隨在身後。
杜小草低聲勸說黑岬：“別任性，傳信的人肯定用秘法盯著咱們，也做好了咱們桀驁不馴的準備，先聽從，其它的進城之後再說。”
灰頭土臉的離開萬葉城，她本就不開心，趁著這個機會留下來，未嚐不是好事情。
黑岬不服：“羽界有規矩，應召出戰可一不可二，咱們的任務在羅浮城已經完結，現在又來發號施令，他們以為自己是誰？以為我們是誰？”
“可一不可二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不是寫在紙麵上的規則，就算白紙黑字寫了下來的，也有例外。”
伏虎也勸：“黑岬大哥，別太較真了。”
“……”
說話間，已經抵達萬葉城下，一眾耋老訝異地出來迎接，問他們為何去而複返？
杜小草把剛收到的金翎卷軸出示給他們看，“六爻城那邊會派出一隊人馬，前來清剿縛地靈和木妖。”
“清剿？”
“卷軸上是這麽寫的，具體用什麽辦法不曉得，我們隻是輔佐。”
一眾耋老憂心忡忡，縛地靈和木妖豈是那麽容易清剿？萬一鬧起來，玉石俱焚，毀的還是萬葉城。
入夜，一場暴雨滂沱而至，雨中人的心情各不相同，杜小草入城之後，直接把卷軸貼在了城頭，往來百姓都看得一清二楚，重新開張的仙草酒鋪生意爆棚，很多人壓根不會喝酒，也買了一壇裝裝樣子，意在與周圍的酒客交流消息。
黑岬也閉門與秦紫胤商議，要不要立刻撤掉箬衣劍，免得被入城“清剿”的隊伍瞧出端倪。
秦紫胤巴不得立刻撤劍，但劍一旦拔出，木妖脫困，就可能殊死搏命，再度裹挾萬葉城遁入虛空。
黑岬不以為然：“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他不敢輕舉妄動，箬衣劍能刺他一次，就能刺他第二次。”
“未必，箬衣劍上次是出其不意，木妖鐵了心要躲避，想要刺中他沒那麽容易，逼急了他可能會玉石俱焚，拉著整座萬葉城跟他陪葬。”
“……”
這邊還沒聊出結果，伏虎心急火燎地跑進來，說六爻城派來的清剿隊已經抵達城頭，耋老團出麵迎接，一照麵就被打傷了七八個，下馬威聲勢駭人。
“大耋老的手臂……被削掉了！”
秦紫胤當即拔劍，箬衣無聲返回，縮成繡花針大小，藏在小酆都中。
伏虎恨恨：“拔得好！讓那幫自大的家夥自己去對付木妖！都被吃了才好呢！”
黑岬反問他：“那幫人到了城頭，不會就住在城頭呢？”
城頭隻有茅屋，錦衣玉食慣了的貴人可不習慣，入城尋覓一處府邸倒是方便，卻不方便隨時對戰。
伏虎目光閃爍，蓇葖著虎牙不說話。
黑岬替他說了出來：“想要蜃樓是不是？”
伏虎眼睛亮了，黑岬的笑容也亮了：“做夢！”
話沒談攏，伏虎悻悻返回城頭回報給自家祖父，伏耋老苦笑，兩邊他都招惹不起，隻能實話實說了。
說實話的後果，他一個剛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小小耋老，管不著！
蜃樓之中，杜小草畫了水光鏡，對準城頭方向，想看看入城清剿木妖的高人長什麽模樣。
鏡麵先照到了一眾耋老，比伏虎說得還要嚴重，起碼三分之一的耋老都挨了打，人人掛彩，有的走路還一瘸一拐，被吆喝著忙碌幹活。
杜小草循著吆喝的聲音，調整水光鏡，才剛照到一個模糊的倜儻身影，鏡麵嘩一聲碎了。
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