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連夜搬山跑路
杜小草不曉得泥蠹有什麽血脈神通,也不想用強扣下他們,擺事實講道理,勸他不要輕舉妄動。
“田氏家主是什麽人,想必你心中有數,他一心要在山坳花田那邊種植重瓣血棘花,你想跑出去沒那麽容易——”
泥蠹不服,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暗示了紫金蠹,紫金蠹當即施展它的空間法則神通,想要遁入虛空之中逃離。
看著眼前漸漸變得透明的三隻靈蠹,杜小草微微歎息,舍不得。
歎息聲還沒落地,異變驟起,虛空中伸出一隻頎長白皙的手掌——
杜小草大驚,一直冷眼旁觀的黑岬則迅疾出手,一支赤紅如血的木錐狠狠刺在手掌的背上,血珠洶湧!
饒是如此,“手掌”依舊不肯退走,堅定地伸向泥蠹,這手掌的主人已經明白,想要把三隻全弄走已經不現實,隻要保住泥蠹。
事情起的倉促,最終泥蠹被擄走,紫金蠹和小酒蠹從虛空中跌落,摔得鼻青臉腫。
小酒蠹哇哇大哭,紫金蠹也垂頭喪氣。
杜小草安慰它們:“不怪你們,怪你們那同伴太自負,哪兒那麽容易就被他逃了?這次回去,他少不得一頓皮肉之苦,往後會被圈得更嚴密。”
黑岬對泥蠹的命運不關心,關心的是田氏家主的道行,真是了得。
泥蠹雖然被抓走了,想知道的他的音訊不難,隻要看看山坳花田那邊的動向即可,短短一個月時間,就全部種上了重瓣血棘花,破土而出的秧苗茁壯繽紛,遠看近看都美輪美奐。
田氏一族得意洋洋,這天居然跑到仙草酒鋪來嘚瑟,一大群族中年輕子弟,浩浩蕩蕩結伴而來,大呼小叫,找茬挑釁。
其中幾個不長進的,陰邪目光繞著杜小草逡巡。
沒等杜小草的火翎劍放出,黑岬已經先出手了,一根蛟繩拋出,十幾個紈絝被像螞蚱一樣被纏繞住,吊在湖邊的老樹上。
圍觀客麵麵相覷,隻要要出大事,看熱鬧都沒敢靠得太近,躲得遠遠得指指點點。
杜小草以為田氏家主很快就會趕來救人,結果半個時辰過去,人影都沒瞧見。
倒是伏虎哼哧哼哧跑過來,埋怨杜小草“攤上事了”。
“田氏家主揚言,要你們怎麽把人吊起來的,就怎麽把人放下,還要你們跪下磕頭賠罪!”
他苦巴著臉,指了指湖邊一串“葫蘆”,“把他們吊起來容易,放下來不容易,訛上你們了!”
“想訛什麽?兩隻靈蟲?”
“不止呢,怕是這座酒鋪,連同酒鋪裏的那些方子,甚至山澗那邊的花田,都要你們拱手相讓。”
杜小草氣笑了,見過霸道的,沒見過這麽豪橫的。
這是不打算講道理了。
伏虎眉頭緊皺,提點杜小草不要輕敵:“田氏家主陰狠無情,為了訛上你們,不惜搭進去幾條人命——”
杜小草警醒,立刻看向湖邊掛著的“葫蘆”,有那麽兩三隻,已經僵直!
好家夥!
好無情的栽贓手段!
黑岬也驚了,快步掠過去查看,確定其中三人已經斃命,死因詭異。
沒有任何外傷,臉色還保持著臨終前一刻,滿滿的都是驚恐,其中一個皮肉痙攣,似是疼痛至極。
伏虎上前辨認,說三人中的兩個是偏枝,一個是嫡枝的庶子。
都是可以舍棄的,用他們的一條命,換來偌大產業,值了,起碼田氏家主覺得值。
杜小草不肯被訛詐,黑岬也不肯,絲毫沒有把人放下來的意思,就那麽繼續吊著,還走到樹下提醒他們:“不是我心狠,是你們背後的老祖心狠,要用你們的賤命,訛一筆錢財,死了不要怪我們,怪你們的惡毒老祖!”
誅心之語,重重砸在一眾紈絝心上,其中幾個機靈的已經回過味來,嚎啕大哭,衝著田氏府邸方向大喊求救。
喊破了嗓子,也沒喊來田氏家主。
還是杜小草動了惻隱之心,讓伏虎把他們全都放下來,屍體也放在竹篾擔架上,讓他們抬回去安葬。
這些紈絝又驚又嚇,居然就不敢再鬧騰,乖乖抬著擔架要離開。
還沒邁開腳,半空中傳來一聲霹靂爆響,一個身形瘦削、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遽然趕來,一出手就震碎了最前方的竹篾擔架。
砰一聲,擔架上躺著的屍體摔落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好遠。
黑岬嘖嘖奚落:“自己的骨肉子孫,這麽不當人。”
田氏家主怒極,一言不發直接出手,兩人就在湖邊打鬥起來,什麽前戲都沒有,一照麵就是幹,打成亂濛濛一團,圍觀的人群根本看不出他們使用了什麽招式、什麽術法,不到半盞茶時間,戰鬥就結束了。
黑岬怡然而立,田氏家主卻蓬頭亂發,左右麵頰上各有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明顯吃了虧,大虧。
兩人打架的地點,在仙草酒鋪門外,湖畔之邊,酒客和尋歡客,大都是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亂之輩,眼見這麽離奇的一幕,震驚無語,不敢信堂堂田氏家主,就這麽敗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野小子”。
似乎到了此刻,才有人記起他出身的妖部——吼妖部,名列《百妖譜》,但也非常靠後,又是嫡次子,沒機會繼承家業,沒傳出過什麽“俊彥”名聲,原來竟這麽厲害?
吼妖部要崛起!
黑岬閑閑站在湖邊,奚落田氏家主:“怎麽樣?服不服氣?要不要再打你幾巴掌,讓你清醒清醒?”
“小子!你不要太囂張了!”
“啪!”又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天師家主臉上。
這一次沒有濛光環繞,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驚得明明白白,不知道該做什麽樣的表情才好。
伏虎擔心越鬧越大,壯著膽子從酒鋪裏衝出來,拉住田氏家主,勸他先離開此地。
他衝旁邊還呆愣著的田氏子弟低吼:“還杵著幹嘛?趕緊抬著人離開!留在這好看怎麽滴?!”
田氏子弟羞惱難堪,忙不迭地抬腿走人,田氏家主也施展了遁術,倏然消失。
鬧劇落幕,又或者說剛剛開始,接下來一準還有好戲。
小酒蠹因為這場鏖戰,對黑岬心服口服,問他是怎麽打得田氏家主毫無還手之力的?
“我聽伏虎說,田氏家主厲害得不得了——”
“是挺厲害,但要看跟誰比,遇到我,就隻能挨巴掌了,隻是打他幾個耳光,已經是看在耋老團的麵子。”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這樣結仇,還不如直接打死了他。”
小酒蠹眼巴巴看著黑岬,希望他真的出去打死田氏家主,這樣泥蠹就能回來了。
黑岬視而不見,絲毫沒有打了厲害人物要惹麻煩的自覺,沒事人一樣繼續當壚賣酒。
生意好到爆棚,所有想看熱鬧的好事之徒,都扯著買酒、喝酒的幌子溜到仙草酒鋪,屋舍不夠用,就去畫舫,畫舫爆了,就席地而坐。
長長短短的烏篷船也來湊熱鬧,擠滿了湖麵,船頭船尾都載著吃瓜看熱鬧的閑人。
田氏在城中頗有威名,家主栽了這麽個大跟頭,必須要扳回來的,不然今後如何立足?
羞也羞死了。
一夜過去了,一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
仙草酒鋪風平浪靜,萬葉城風平浪靜。
黑岬安然無恙的做生意,憋著一股勁的酒客們反而撐不住了,百爪撓心地打聽消息,得知田氏家主居然去了山坳花田,住在那兒一座別院裏,閉門不出,專心栽種重瓣血棘花。
慫了?
眾人意興闌珊,黑岬打起了精神,提醒杜小草:“那老東西想禍水東引,他的那些花田盛開的時候,就是報複的時候。”
杜小草秒懂他的暗示,疑惑:“還有萬葉城呢,耋老團不阻止他?”
“耋老團若是真想阻止,真能阻止,現在就阻止了,不會縱容他去山坳栽種重瓣血棘花,萬葉城雖然看著還不錯,骨子裏跟羅浮城一個德行,早就爛到骨子裏,耋老們各懷心思,咱們來得晚,他們究竟什麽情況,始終沒摸透徹。”
“你不怕?”
“怕什麽,怕也沒用,我師尊繼續血棘花,尤其是這種重瓣血棘花,必須一次弄足夠多的數量,下一次就未必有機會了。”
黑岬一臉鄭重,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杜小草便由著他,她也有惡趣味,想看看這事情到底鬧成什麽樣。
之前大家覺得天音酒鋪的生意已經火爆到極致,仙草酒鋪開張之後,刷新了大家的認知,天音掌櫃的那點噱頭,與黑岬當眾掌摑田氏家主相比,小巫見大巫啊。
當日事發時,樹杈上莫名死了三個田氏子弟,黑岬當時就揭破說是田氏為了訛詐他,自己動的黑手,大家半信半疑,漸漸地相信的人越來越多,罵田氏見利忘義,自家骨肉都能隨隨便便棄了。
小酒蠹沒能成為天音酒鋪的招牌,黑岬成了活招牌,聲名遠播,但凡來到萬葉城的大妖大商賈,全都慕名而來喝酒。
酒鋪掙錢越多,田氏丟臉越狠。
城外山澗的血棘花田,也在秦紫胤的照看下蓬勃茁壯,轉眼到了采摘的時節。
伏虎悄悄來報信,說山坳那邊的重瓣血棘花,花期似乎刻意與他們重疊,要趕在同一個時間段盛開。
如此一來,招惹來的妖潮會更澎湃。
黑岬皺眉,秦紫胤和杜小草安撫他:“大不了咱們棄了這一茬血棘花,萬葉城不想滅亡,必定會阻止田氏家主。”
赤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共沉淪。
無論心情怎麽忐忑,怎麽破釜沉舟,真到了血棘花盛開的日子,依舊有了忙亂。
所有耕夫、傀儡獸全部出動,把先期盛開的血棘花全部摘下來,累得腰酸腿軟,日暮之前也隻摘了一半,還有一半白放著。
秦紫胤抬頭看看冉冉升起的圓月,讓眾人停下,耕夫和傀儡獸全部收入小酆都,然後在杜小草的目瞪口呆中,把兩爿大山開辟成的花田收入小酆都。
剩下的幾座,要麽是血棘花還沒盛開,要麽是山基紮根在大地上,連根拔起太費勁。
杜小草滿臉疑惑,問他:“小酆都裏可以種植血棘花?”
“從前不行,現在可以了。”
“……”
杜小草最近半年都耗在仙草酒鋪,甚少來山澗花田這邊,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秦紫胤居然已經可以在小酆都中種植血棘花,還是重瓣血棘花,如此一來,還跟田氏家主鬥什麽?
剩下的兩大兩小四片花田,即便是牢牢長在山巒上的,再次攔腰斬斷了,一樣可以搬到小酆都中去。
三人不顧疲累,當即聯手,火翎劍、幽冥劍和黑岬的黑心劍,全都傾力而出,累得精疲力盡,終於搬運完畢。
慕三和幹瘦少年看著空蕩蕩的山澗,爽然若失半響,擊掌歡呼!
進了小酆都的花田,才是長長久久的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