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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五章 河底有凶骨

  秦紫胤沒有落井下石,那麽豪橫的一個俊彥公子,不可能平地蹦出來,也不可能原地消失,要麽隱藏得太深,要麽隕落得太秘密,兩者必占其一。


  黑岬卻嘀咕道:“被打死了還算好的,若是隻打殘,扔在荒郊野外,他就算能苟下一條命來,從此湮滅無名,再不能登頂,才是淒慘呢。”


  眾人一哂,不信他的胡說八道。


  秦紫胤追問杜小草,當年那無臉俊彥是如何連勝三場?


  “是憑真本事,還是憑心機?”


  杜小草沒有親臨,道聽途說不甚明了,金烏太子確實親眼目睹過,唏噓道:“那人實在豪橫,三戰三勝,全都是憑真本事,甚至沒有全力出手,每次隻用左手,就打敗了所有挑戰他的俊彥。”


  “一隻手?!”


  秦紫胤斜睨金烏太子身後的年輕扈從,發噱道:“方才見你們那麽篤定我會被打殘,我還以為羽界俊彥從無敗績呢,有這麽的糗事在先,何來的自信啊?”


  年輕扈從黑了臉。


  金烏太子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出身羽界大妖部,極為愛惜羽界的聲譽,但無相人的事,眾所周知,他也無法抵賴。


  杜小草緊張地看著秦紫胤,詰問他:“你沒有無相人的道行,不可托大,約戰的時候務必全力以赴,別玩什麽單手連勝的花架子!”


  黑岬嗬嗬:“帝姬,單手連勝是真本事,不是花架子,紫胤公子若能再現無臉人當年的戰績,從此再不會有人小覷他。”


  秦紫胤深以為然,慨歎那人不知下落,否則一定要找上門去,跟他好好切磋一番。


  “那無相俊彥,約戰時尚且隻用單手迎敵,之後與人交手,還是如此嘛?”


  秦紫胤問出心中疑惑,周圍之人麵色各異,不曉得怎麽回答他。


  黑岬再次開口:“當然,他來到羽界之後,人前隻用過一隻左手,最後被偷襲暗算的時候,全力以赴,打塌了數百山頭,涇水倒灌十萬裏,立成澤國。”


  平平無奇一番話,驚得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默然消化黑岬這番話。


  金烏太子驚咦道:“你如何得知?”


  黑岬麵色如常,絲毫沒有撒謊或者泄露隱秘的自覺,抬手指了指涇河方向:


  “我出門遠遊的時候,被一條巨蟒卷住,落入河底,萬幸身上帶了避水珠,那巨蟒又離奇中毒,我落入河底,見到一座被削平的崖壁,壁上用劍尖寫了一篇悼文,是垂死之人自己悼自己的,旁邊還有一柄仙劍,一具枯骨,我當時擔心巨蟒追來,沒敢滯留太久,匆匆看了幾眼悼文,撿起仙劍,洑水逃走。”


  金烏太子若有所思,他身邊的年輕扈從急了,催問黑岬:“那柄仙劍呢?拿出來看看!”


  黑岬翻了個白眼,真的從芥袋中拿出一柄漆黑如墨的仙劍,乍一看平平無奇,隻比尋常的仙劍厚重了些,劍柄處鑲嵌的一枚赤色寶石,猶如一顆眼睛,透著憂傷靈動。


  秦紫胤和杜小草都沒見過無相俊彥的兵器,無法判定真偽,金烏太子卻是親眼見過的,鄭重接在手中,反複摩挲,篤定道:“沒錯,就是那人的佩劍。”


  人在劍在,劍都落入亂流之中,劍旁邊的枯骨,多半就真的是那無相俊彥。


  一代俊傑,驚豔一界,隕落得無聲且憋屈。


  秦紫胤冷嘲道:“什麽三戰兩勝,就是輸不起,看別人贏了,就背地裏下黑手,無恥之尤!”


  金烏太子默然,他身後的年輕扈從也扭過臉,沒有懟回來。


  黑岬撿到仙劍的地方,除了屍骨還有悼文,人之將死沒必要撒謊汙蔑,那崖壁上的死因,非常真實可信。


  金烏太子看向黑岬:“這一趟前往空間戰場,會途徑涇河,我陪你重遊舊地,找到那具枯骨,把崖壁上的文字也拓印下來。”


  黑岬猶豫,找枯骨沒啥,拓印文字就有後患,襲殺無相俊彥的人,肯定是高人,且還活著呢,這麽暴露他醜事,後患無窮啊。


  金烏太子安慰他:“一切有我擔著,你不必憂慮,那崖壁上的悼文,有沒有提及是誰襲殺了無相人?”


  黑岬搖頭:“說是一個戴著赤金麵具的人,還畫出了那麵具的形狀,說那人道行非常高,可以碾壓他,他拚死也沒看清那人的相貌。”


  秦紫胤冷嘲:“藏頭露尾一鼠輩,背地裏偷襲,道行再高也是一小人。”


  金烏太子麵色冷冽,當即催促黑岬出行前往涇河,還邀請杜小草一同前往。


  杜小草算算時日,她也該出發前往空間戰場,躲避無益,隻是放心不下秦紫胤。


  秦紫胤笑道:“仙君無須憂慮,一群土雞瓦狗,輕鬆可敗。”


  黑岬噗嗤笑出聲,衝著秦紫胤豎起大拇指,絲毫沒覺得自己也成了“瓦狗”。


  金烏太子滿臉笑容,恭維杜小草的符陣之術,請她出手繪製瞬移符,把他們這一行人挪移到涇河之濱。


  他對黑岬所說的枯骨和崖壁很感興趣,巴不得馬上見到。


  杜小草也起了好奇心,拿出若吾小錐,費了整整三日的功夫,原地繪製出挪移法陣,覆蓋了方圓十畝那麽大的位置,催動之時,金光直衝雲端,方圓萬裏清晰可見。


  這金光猶如龍卷風,無聲卷過億萬山水,抵達極北之地的涇河。


  金烏太子說“順路”,是明晃晃的托詞,空間在場在東,涇河在北,眾人卻無一戳穿,眼巴巴等著黑岬找出當日落水的地方。


  黑岬穿著一件黑色蟒袍,看日頭,看山形水勢分辨方位,很快鎖定了一處地方,一望無際的河麵上,一隻雀鳥都看不見,更沒有渡船,兩岸猿啼鶴唳,杳無人煙。


  黑岬指著岸邊一棵繁茂的雷劈桃,說他就是攀著這棵桃樹上岸的。


  “河底東南西北,最多偏差二三裏,膽子大的自己下水去尋,我膽子小——”


  他的慫話還說完,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腳,整個人身不由己地撲向河麵,半空中驚呼踢騰,惹人發噱。


  踹他的年輕扈從哈哈大笑,緊隨其後入水尋找崖壁。


  其它隨扈也先後入水,撒開了四下尋覓黑岬口中的崖壁,磨蹭了一個時辰,一無所獲,還是黑岬憑著記憶,在一片險灘下找到了。


  崖壁高聳,因為一場鏖戰改變了山形水勢,被河水淹沒了,十萬裏山坳皆是如此,當時傳說是地動導致,真相是殺戮。


  銘刻的悼文還在,每一個字都入石三寸,萬年衝刷圓潤了筆劃,卻沒法改變內容的驚心動魄。


  杜小草默默看完,歎息一聲:“可惜了。”


  黑岬一臉的沒心沒肺:“帝姬不要歪了立場,這人是無相界的,不是羽界的,仗著天賦好道行高,橫掃羽界年輕一輩,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他若不死,時不時跳出來,羽界俊彥心緒難平,不知道多少人從此一蹶不振,影響羽界的氣運,他死了,完事太平。”


  “話不是這麽說,公平約戰而已,輸了就奮起直追,背地裏下黑手算什麽?”


  “輸贏最重要,道義算狗屁?”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其它人都沒入耳,專注尋找無臉俊彥的屍骨,找來找去,隻找到一頭巨蟒的屍骨。


  這佐證了黑岬的話,他確實在涇河遭遇到一頭巨蟒,那巨蟒抓了他以後,中毒而死,但他見過的那具屍骨,卻不翼而飛了。


  杜小草疑惑道:“會不會被巨蟒吞了?”


  她的話剛說完,年輕扈從就催動骷髏刀,劈開了巨蟒的胸腹,露出了十幾具白慘慘的屍骨,一眼分不出男女,卻能分出長幼,至少有三四個沒長大的孩童。


  金烏太子盯著其中幾具成年男子的屍骨,猜不透是不是無相人留下的。


  他指揮麾下的扈從,那巨蟒連同蟒腹中的屍骨,全都用芥袋收起來,帶回祖地慢慢查看。


  黑岬驚訝地瞥了他一眼,不以為然:“一堆臭爛了的屍骨罷了,拉回去多晦氣?”


  年輕扈從也是這般以為,無奈金烏太子固執已見:“帶回去!”


  黑岬打了個哈欠,指著前方巨大的崖壁:“這石頭呢,難道也帶回去?”


  “當然帶回去,這是罪證。”


  “這是一座大山啊,還在水底,怎麽搬?”


  “我有幫手。”


  金烏太子說罷,巍峨崖壁忽然拔地而起,一寸一寸浮出水麵,像是有什麽力大無窮的東西托著一般,緩緩挪向河岸。


  一步,兩步——


  一柱香的時間,就把大山搬到了岸邊。


  杜小草繪製降雨符,利用涇河豐沛的水汽,催動一場覆蓋麵積方圓十裏的暴雨,把纏繞著藤蔓、水草和泥垢的崖壁衝刷的幹幹淨淨,銘刻的文字清清楚楚,是羽界大妖都認得的鳥篆。


  她用秘法拓印一份,黑岬也沾光拓印一份。


  馱著崖壁出水的妖獸,看穿了也稀奇,是一頭不大的水猴子,通體碧綠如翡翠,不足一丈的身高,卻力大無窮。


  有它襄助,崖壁被收進一件方寸物中,交給可靠的金烏供奉送回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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