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 是客人，不是囚徒
事情陷入僵局。
憑秦紫胤和秦佑安兩人，無論如何也打破不了這局。
好在杜小草及時出現了，不知道她如何跟長輩們交涉，離了閉關之地，前來尋找一起返回的友人。
最終找到秦佑安這裏，已經是倆月之後。
漫山遍野赤焰話怒放，一行舊友徜徉期間，神態親昵，帶著久別重逢後的喜悅。
呂文昭一貫地花言巧語，花式誇讚杜小草，不動聲色地告了她那些長輩一狀。
“太霸道了，從前我覺得七十二洲的大世家跋扈，跟他們比起來，那算什麽啊？我們這麽多人命，看在他們眼裏，就是一窩螻蟻，一腳就踩死。”
白愚也心有餘悸，他是九尾狐族，卻不是羽界的妖，兩界的關係稀鬆，來此地三個月，垂涎他一身皮毛的無良之輩就有十幾波。
九尾狐族不分男女，相貌都俊逸出眾，這十幾波惡人中，一多半是女妖，想要帶他回去采補。
白愚也是心高氣傲的妖，當場翻臉，與之惡戰，靠著不俗的道行修為，壓製住了一撥覬覦垂涎，卻也隻是稍稍改善，總有自以為了不起的大妖來挑釁。
婉娘姐妹、呂氏兄弟的遭遇跟恐怖，因為道行低微，壽命便也短暫，皮相巔峰時期就是眼下幾年，幾家牙行的人盯上了他們，想要把人擄走剝皮，售賣給大妖部製作傀儡仆役，皮相能長久保持千年以上。
其中一位牙婆的原話就是：這麽好幾張皮子，披在你們這些雜魚身上，沒得糟踐了！
呂文昭聞言，氣得一拳揮出，打掉了牙婆的門牙，讓她曉得什麽叫禍從口出。
要不是杜小草及時出現，他得為這一拳付出慘痛代價。
秦紫胤看著滿麵尷尬的杜小草，想不通她怎麽會在這樣的惡妖堆裏長大，既然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初入岐山驛時又那麽嬌憨？
秦佑安的感慨也差不多，從前他隻覺得伏雨可惡，見到這些雲瀾大妖之後，覺得伏雨不過爾爾，論惡毒根本排不上號。
杜小草雖然來見他們，卻不敢篤定一定能護住他們，當即讓婉娘一行人進入小酆都躲避。
白愚懶得看雲瀾大妖的臉色，賭氣也進去了。
留在外麵的，隻剩下兩位仙帝和呂文昭。
杜小草想了想，拿出三根金燦燦的翎羽，讓他們佩戴在腰間：“旁人見了，就曉得你們是我邀請的貴客，不敢為難，你們也別讓他們為難，不要離開雲瀾祖地，憑你們的道行修為，到了外邊無法自保。”
“那個守門老頭——”
“那是最低的門檻，邁過他，才有一些自保之力，我當年離家遠行，也是一路打出去，憑自己本事出的遠門，下場你們也都看見了，老人言雖然酸腐，卻有用，該聽的還是要聽。”
秦紫胤默然。
來羽界這麽久，他不許胖嬤嬤提醒，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身價，他跟若吾仙君和杜小草的兩世糾葛，在妖族的觀念裏，不過是一場意外插曲，時過境遷後不值一哂。
兵荒馬亂地安頓完，胖嬤嬤那張討人厭的臉又出現了，笑眯眯地告知杜小草：
“帝姬，該用晚膳了，幾位長老都等著您呢。”
杜小草無奈，跟著她離開。
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過來。
秦紫胤和秦佑安當晚失眠，枯坐修煉的時候，秘境之主忽然出現，語氣戲謔地揶揄他們：
“兩位……仙帝，這些時日感覺如何啊？”
秦紫胤警惕地睜開眼，他跟秦佑安不一樣，他剛去過巫疆，親眼見過秘境之主如何操弄人心，在秘境裏濫殺了那麽多的巫民，無事人一般。
他出現在杜小草身邊，看似幫了不少忙，透漏了不少秘辛，他的真正目的始終成謎。
他們被裹挾來到雲瀾祖地，所有人當即受困，唯有秘境之主輕鬆遁走，現在又無聲出現。
秦紫胤警惕地盯著他：“你待要如何？”
“別緊張啊紫胤公子，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這幾天我出了一趟遠門，幫你們打探消息，你們心心念念的小仙君，馬上就要是別人的新娘子了，替你們著急。”
“胡說！”
杜小草剛剛見過他們，沒提及任何這方麵的事情，秦紫胤和秦佑安都斷定對方信口雌黃。
秘境之主不急不惱，問他們：“雲瀾妖部與金烏妖部曾經有過婚約，你們知道嗎？”
秦佑安一臉懵，秦紫胤倒是聽說過，點點頭：“幾百萬年前的事，當事人已經化為塵土，哪裏還有什麽婚約——”
“別說得那麽篤定，人是化為塵土了，約定依舊擺在那裏，金烏和雲瀾都是羽界的強族，打打鬧鬧了那麽多年，都疲乏了，想要重修舊好，那樁婚事就得重新商議起來，金烏有一位太子，與若吾仙君剛好般配。”
秦佑安嗤之以鼻：“那是他們自以為般配，小草可看不上什麽金烏太子。”
“仙君是不會輕易動心，如果已經動心了呢？”
“不可能！”
“看看這是什麽。”
秘境之主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留影石，運轉靈力催動，眼前浮現清晰影像，正是杜小草和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男子身上穿的衣飾斑斕華麗，偏又給人一種雍容冷肅的觀感，十分奇異。
秘境之主指著他道：“他就是金烏太子。”
秦紫胤和秦佑安霍然靠近，目不轉睛地盯著杜小草，想看看是不是假冒的，看了足足一刻鍾，沒看出任何破綻，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全都是杜小草無疑。
秦紫胤皺眉道：“怎麽可能，小草一直都在七十二洲，在巫疆的時候我陪在她身邊，從未出現過這麽一個金烏太子。”
“金烏太子沒去過七十二洲，也沒去過巫疆，仙君在巫疆天雀部的時候，誤入一道空間裂隙，直通金烏祖地，被發現之後，她的那縷靈識就被攔截下來，你們眼前的這個仙君，是那縷靈識幻化出來的。”
“就跟我千年前分離出的那一縷執念一般？”
“差不多，但仙君這縷靈識的運氣比你那一縷執念好太多，她遇到了金烏太子，被他用大法力穩固了身體，幾乎算是半個仙君了。”
“金烏太子想幹嘛？”
秦紫胤問得冷冽，秘境之主笑得也冷冽：“你與他都是公子，那點心思應該是想通的啊，看看他這小心翼翼的德性，看看他心花怒放的笑容，你還不曉得他在想什麽嗎？他想當雲瀾的女婿啊。”
“白日做夢！”
秦紫胤和秦佑安同時冷嗤出聲，心情糟糕至極。
秘境之主笑容愈發譏誚，斜睨兩人道：“他跟仙君有一樁婚約在身，又得了那麽一縷靈識，已經算是半個女婿了，倒是你們倆，身份尷尬，隻能困在這個小宅院裏混吃等死，敢出門半步，立刻就是個死，旁人不會特意來殺你們，金烏部的人不會放過你們，你們不死，他們太子怎麽迎娶雲瀾的帝姬？”
秦佑安冷哼：“你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嘲笑我們一番？”
“當然不是，我是來幫忙的。”
“……”
秦紫胤和秦佑安對視一眼，點點頭：“多謝好意，此時不急，慢慢商量，你打算告訴仙君嘛？”
“暫時瞞著她吧，但也瞞不了多久，金烏太子眼巴巴盼著上位，很會就會找上門來。”
“……”
正說著話，胖嬤嬤來了，腳步匆匆，像是有急事。
秘境之主急忙遁走，掀起的靈氣波動讓她察覺了，狐疑地四下打量，這讓秦紫胤和秦佑安抬高了對她的實力估量，實力這種東西，是靠對比的，他們不清楚胖嬤嬤修為如何，但直到秘境之主是頂尖的高人，卻無法在胖嬤嬤麵前徹底隱匿身形，可見胖嬤嬤不是尋常的仆婢。
她四下查看完畢，沒抓到什麽把柄，疑惑地掃了秦紫胤和秦佑安一眼：
“剛剛這裏有人來過？”
秦紫胤和秦佑安一起搖頭：“我們困在此地，除了一個紈絝朋友，哪有人會來看望？”
胖嬤嬤且信了，要他們跟著去往別的住處，“仙君不放心你們離她太遠，讓挑一處她閉關附近的宅院，萬一有什麽事，她可以很快趕到。”
秦佑安和秦紫胤大喜，能離心上人近一些，誰想遠遠的呢？
胖嬤嬤見他們喜形於色，悻悻告誡：“不要妄想有的沒的，憑你們是高攀不起仙君的，等我們帝君回來，就會給帝姬安排婚事，無論怎麽挑，都挑不到你們倆這兒，趁早死了這條心。”
秦紫胤盛怒：“既然如此，煩請嬤嬤放我們離開雲瀾祖地，我們雖然來自小魚界，是你們眼中的雜魚，不吃嗟來之食！”
“你們以為雲瀾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嘛？這輩子你們怕是走不了了！”
胖嬤嬤耐心耗盡，直接戳破兩人的謊言：“方才明明有人闖入，進了你們的宅院，一轉眼就不見了，是你們在外頭的幫手？還敢撒謊！無論那人是誰，都掀不起風浪，老婆子不吃不睡，也會把人揪出來！”
胖嬤嬤一改之前的敷衍，撕破了薄得不能再薄的遮掩，聲色俱厲地瞪著秦紫胤和秦佑安：“老老實實守著雲瀾的規矩，敢背地裏搗鬼，老婆子的鞭子讓你們吃個飽！”
這話辱人至極，便是尋常匹夫都無法忍受，何況兩位仙帝？
兩人當即黑了臉，秦紫胤腰間的箬衣劍錚一聲就要出鞘，被秦佑安按住：“稍安勿躁，何必跟一個粗鄙婆子一般見識？”
有了這番爭執，兩人匆匆挑選了個院子，胡亂住下，目送胖嬤嬤神氣活現地離開。
秦紫胤瘟怒至極，拿出箬衣劍從頭到尾擦拭，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動了殺機。
秦佑安也冷著臉坐在一旁，氣悶胖嬤嬤豪奴欺人，此地真的不能住下去了，一定要想辦法離開。
……
胖嬤嬤離開兩人的新宅院之後，整個人漸漸鬆緩下來，像是大夢一場，用力眨巴幾下眼，疑惑地左看右看，想不通給自己來這兒幹嘛，“怎麽回事？我怎麽跑這兒來了？”
她嘀嘀咕咕地走遠了，原地一株桂花樹下，一個靈氣漩渦凝聚成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幾圈，戲謔嘲諷之意明顯。
正是秘境之主。
他在胖嬤嬤離開之後，再次找到秦紫胤和秦佑安，這一回兩人沒有之前那麽抗拒了，心裏都明白，憑他們兩個過氣仙帝自己，是沒辦法幹翻守門人離開的，必須有外援。
羽界這裏，他們認識的外援隻有一個，就是秘境之主。
病急亂投醫，何況到了生死關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