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九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
杜小草盯著眼前變幻了皮囊的秘境之主,不信他這麽奸詐的人,會白白放了杜衡。
??秘境之主笑道:“姑娘放心,她不會有機會壞了咱們的事。”
??杜小草麵色冷沉。
??杜衡一個靈紋都覺醒地勉勉強強的尋常女子,秘境之主這樣的人肯上心,原因是她有利用價值。
??杜衡因為眉心的一朵鳳尾花靈紋,天然就跟“若吾仙君”扯上幹係,從前沒有人打她主意,是因為“情思”之事沒有曝出。
??對杜小草來說,一勞永逸的辦法,是殺了杜衡,退一步也要把她抓住,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讓她落入了秘境之主掌心。
??秘境之主當麵提及,是隱晦的威脅。
??杜小草最討厭的事,就是被別人威脅。
??氣氛漸漸沉滯,杜小草不再開口,秘境之主也借口另有要事,起身告辭。
??“過兩日我再來拜訪姑娘,姑娘趁著無事,想一想合作的事。”
??杜小草無可無不可,當著秘境之主的麵,沒有露出任何急迫和不悅,待人一走,立刻急了,催桑飛去喊呂文昭。
??桑飛不明所以,一臉懵的去了。
??杜小草站在雕花窗前,看著窗外的蔥蘢花木沉思,秘境之主的到來,利弊且不說,算是給她提了醒。
??這世上可以用來針對她的人,可不止一個秦紫胤,不止一個杜衡,攤開來說,還有兩個人,一樣危險。
??其一是岐山驛中的邪靈,秦紫胤的執念化身。
??其二就是垂珠。
??當年垂珠和杜小草、白桃同時入火羽裴府做丫鬟,也是在裴府覺醒了靈紋,垂珠的資質尋常,耗了裴夫人三包淬體藥草,眉心依舊沒有泛起靈紋。
??不能覺醒靈紋,就當不得“仙子”,在裴府沒有任何前程可言,一個不好,還會被裴夫人賣去紅鸞坊做妓子,她看似天真燦爛,實則是個倔脾氣,拗著一口氣非得要覺醒靈紋。
??這樣倔的下場,要麽成了,要麽死了。
??垂珠運氣好,跟轉世後的“若吾仙君”同室覺醒靈紋,她瀕臨失敗的那一瞬間,煞氣和死氣勾動了杜小草前世被圍殺的怨念,這怨念的滋養下,垂珠順利覺醒靈紋,杜小草也順利覺醒靈紋。
??當時年少,都沒覺得這有什麽,而今回頭看,禍根就在那時埋下了。
??杜小草這一世的靈紋,從一開始就被怨念籠罩,才會被瞽叟和天鸞天巫暗算,在她開啟前世記憶的時候,弄出了杜衡這個禍胎。
??垂珠看似沾了光,禍福相依,一旦被人知曉她的靈紋與“若吾仙君”有關,她的命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杜衡已經脫了韁,杜小草無可奈何,垂珠依舊在火羽裴府,她得搶先下手,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垂珠的性命。
??她讓桑飛去喊呂文昭,其實冒失了,不該讓他知曉,更不該讓他參與,但話已出口,呂文昭也真的過來了,她便臨時改口,劈頭問呂文昭:
??“我剛收到裴宗主的信箋,說垂珠已經及笄好幾年,閨中恨嫁,若我這邊沒什麽特殊安排,他就找個靠譜的人安排她出嫁,你什麽想法?”
??桑飛和小黑魚正好進來,聽到杜小草問得這麽直接,嘿笑盯著呂文昭,看他如何回應。
??桑飛還奚落他:“呂世子,大丈夫當斷則斷,一個小丫鬟,那麽長時間沒見麵了,難道還要被她賴上?想想春熙台的那些漂亮小姐姐,對你那麽癡情,你都不予理會,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千萬別小河溝裏翻船。”
??小黑魚氣得狠踩桑飛的腳,桑飛嗷嗷求饒。
??兩人鬧得歡快,呂文昭的臉色卻凝重又沉重,訕訕了許久,問杜小草:
??“裴宗主給她尋了個什麽樣的夫婿?”
??“垂珠什麽身份,能尋什麽了不得的夫婿,像呂世子您這樣的貴人,她肯定是高攀不上的,最多在精幹伶俐的家生子裏挑一個順眼的,粗茶淡飯相夫教子地過日子。”
??呂文昭默了一陣:“也好,我跟她相識一場,得給她添一份嫁妝。”
??杜小草氣得手指門外:“滾!”
??呂文昭被他轟下樓,杜小草再不耽擱,拿出裴烈山給她的傳訊石,催動之後,緩緩吩咐了他幾句。
??裴烈山沒想到她會特意提及垂珠,又怕自己看不牢人,硬著頭皮問杜小草:“仙君,這人留著就是個隱患,幹脆殺了吧。”
??“不行!”杜小草一口否決,垂珠好歹跟她姐妹一場,又沒犯什麽錯,既不像白桃那樣是別人安插來的諜子,也沒有像伏雨那般背地裏出賣她,她豈能為了一己之私,把人殺了完事。
??裴烈山不以為然,苦口婆心勸她不要“心軟誤事”。
??“仙君,這件事說小很小,說大就很大,河東裴氏在七十二洲赫赫有名,放眼天下不過如此,你口中的秘境之主,還有流雲宗,無論是誰伸出黑手,我這邊都未必能看牢垂珠,一旦她落入別人手中——”
??裴烈山欲言又止,這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人,永遠是死人,垂珠沒有做錯任何事,但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禍胎。
??“仙君,岐山驛的那縷執念,你是怎麽打算的?”
??“沒有怎麽打算,他多半已經不在那裏了,要麽被秦佑安藏了起來,要麽被秘境之主或者流雲宗擄走。”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屠狗少年。
??明麵上看,屠狗跟她這個仙君沒什麽瓜葛,但他能成為千秋不死人,卻跟杜小草有關,世上邪術層出不窮,“情思”之後,杜小草有些草木皆兵。
??隱匿在暗處的黑手,大約也要嚐試一下,才肯死心。
??屠狗危矣。
??她遠在巫疆,鞭長莫及,隻能盡快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返回白帝城,看護這些舊友。
??她叮囑裴烈山,把垂珠送去宗祠,讓槐祖照看。
??“我很快就回去,有什麽事當麵談。”
??杜小草靈力耗盡,通話中斷,她跌坐在美人榻上,回想方才呂文昭的態度,越想越生氣。
??小黑魚還暗戳戳告狀,說她偷偷攔截了兩份從白帝城發來的飛函,拆開之後發現,呂文昭的郡主母親正在為他安排婚事。
??“人選之一,是你們那個仙帝的堂妹,還有兩家是門閥千金,不但出身尊貴,人也長得如花似玉,陪嫁的金銀財寶能堆成一座大山,這麽好的條件,呂文昭怎麽舍得撒手?你說的那個垂珠,隻是個人牙子養大的丫鬟,想要高攀呂侯的嫡孫,難啊。”
??杜小草默然不語。
??她當然明白這樁婚事門第懸殊,讓呂文昭來,隻是下意識的行為,剛過去的那一個時辰,乃至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垂珠都在生死邊緣徘徊,實際上的處境,已然是囚徒。
??哪怕“情思”被破解,垂珠也很難恢複從前的自由暢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呢?
??把人關起來是最穩妥的辦法。
??她還要感謝呂文昭撒手,否則他真要迎娶垂珠的話,她這個仙君是放人呢,還是不放人呢?
??小黑魚說呂文昭的聯姻對象中,有秦佑安的堂妹,那就是郡主,甚至是公主,上任仙帝禪位前,膝下好幾個女兒,血緣上都是秦佑安的堂妹,名份上都是公主。
??從呂文昭的謹慎看,多半就是公主了,否則以他的放浪不羈,納妾這種話張口就來。
??他雖然身份高貴,娶妻講究門當戶對,納妾就隨意了,雖然也有一些規矩,任性一回也行。
??但他沒有,哼都沒敢哼一聲,當然不是他自己大徹大悟,忽然變情聖,而是婚約在身,馬上就要做駙馬,不得已罷了。
??垂珠這樣的小丫鬟,借她幾個膽子,也不敢去跟公主做姐妹,一言不合,提腳就能發賣了,一個小錯就能打死了。
??因為這件事,呂文昭心虛,接連兩三天都沒敢出現在他麵前。
??小黑魚看不慣,不依不饒地纏著他,讓他說說自己未來的公子老婆,究竟如何花容月貌,如何煊赫霸氣,讓他這種浪子嚇得循規蹈矩。
??“負心王八蛋,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
??“……”
??兩人打鬧不休,杜小草的閣樓上,卻陡然多出不速之客,秘境之主再次前來。
??看著雞飛狗跳的場麵,輕聲感歎:
??“姑娘心善,寒微之時的小姐妹,都牢記在心,但人各有誌,如這位呂世子,他心中隻有權勢地位,沒有那個小丫鬟,強求無益,不如撒手。”
??杜小草警覺的支起耳朵,覺得秘境之主的話若有所指。
??“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姑娘不必擔心我會抓走垂珠,我返回巫疆之前,去試探過她,她對得起姑娘對她的情誼,寧可自己死了,還不止死了一次,始終沒有出賣你。”
??杜小草驚呆。
??她是若吾仙君,道行驚人,知道世上有許多試探人心的法子,不必讓禍事真的發生,隻需要讓人身陷幻境,在迷幻中親曆“問心”,一次又一次,很好有人能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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