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重聚

  杜小草暫且和贏生結伴。


  天芒少族長和天魃小巫結伴,緊跟在天卜少巫身後。


  三撥人間隔的距離,成三角形,彼此不過數十丈遠,互為犄角之勢。


  某種意義上,算是盟友。


  許姓紈絝、老道士和中年壯巫,是另外一撥。


  之前出現在巨大團扇上的十二人,隻剩下他們八人還活著,其它如紅痣婦人那四人,或被身邊人暗算,或被仇人圍殺,全都死了。


  山巔宮殿屋脊上,青煙老者緩緩飄向高空,居高臨下俯瞰秘境,時不時捋須而笑。


  那縷神出鬼沒的劍氣,時不時就從斜刺裏衝出來貫穿青煙老者的眉心,讓他重新潰散成青煙。


  青煙老者習以為常,一次次潰散,一次次重聚,樂此不疲,笑容淡定。


  秘境之中廝殺了那麽多天,死得人卻太少,起碼青煙老者覺得少,他過得不過癮,等得不耐煩,幹脆幫著添了一把火。


  看看,現在廝殺的狀況,就有看頭多了。


  怕是用不了十天,秘境中的人就死得剩不下幾個了。


  哪怕是現在抱團的那三撥人,很快也會翻臉。


  山巔之上,青煙老者再一次被貫穿,再次凝聚出的身形,忽然換了模樣,是個跟天芒少族長差不多年紀的青年,下頜沒有胡須,麵部沒有皺紋,年輕且英俊,施施然落地,混入人群中。


  杜小草心有所感,凝神細看時,沒發現什麽反常,低聲叮囑贏生:“跟緊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贏生麵色沮喪,指著前方廝殺的人群問道:“這般死得不知所謂,不足坐下來享受片刻悠閑,下下棋,喝喝茶,邀二三知己小酌暢談,哪怕十日後必死,也強過這般。”


  杜小草輕笑。


  那背地裏的黑手,最討厭的就是這般和煦場麵,人心有最禁不住考驗,患寡又患不均,生死之間又有難以想象的大恐懼,豈能淡然處之?

  她問贏生:“若渡鴉老巫暗**現,以你師妹的性命要挾你,讓你暗中對我出手,否則就殺了你師妹,你會怎麽選擇?”


  贏生啞然。


  杜小草攤開雙手:“所以,人心就是這麽無奈,咱們倆必須分道揚鑣了。”


  就在剛才,她察覺到空氣中有靈氣漣漪波動,有人在暗中跟贏生溝通,贏生麵露為難之色。


  杜小草的五感六識何等敏銳,稍微一猜,就猜到怎麽回事。


  贏生舍不得小師妹,又不忍心對她這個同伴痛下殺手,與其都為難,不如各走各路。


  秘境之中,“掎角之勢”漸漸瓦解。


  杜小草和贏生好聚好散,天卜少巫也左支右絀,就在剛剛,幾個發誓要效忠他的野巫,聯手背刺他,劍氣犀利震蕩,凶悍無匹,讓他手忙腳亂。


  雖然發誓效忠,但死到臨頭,螻蟻尚且貪生,誰都想拚一把。


  隻是這一拚,拚掉的不止是他們自己的性命,還有他們身後的家人和巫部。


  除非天卜少巫也死在秘境裏。


  一旦他平安離開,必定會清算後賬,不如此,對那些始終護持在他身邊的人不公平。


  天芒少族長和天魃小巫的道行、心性和聲譽,比之天卜少巫差了十萬八千裏,跟在他們身邊的人,忠誠度就更低。


  杜小草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就是擔心兩個憨包死於非命。


  好在兩個憨包還有點腦子,一直背靠背提防著,不容許身邊人靠得太近。


  繞過一片小山丘,他們這一撥人終於跟許姓紈絝那一撥匯合了,彼此都鮮血淋漓,狼狽不堪。


  許姓紈絝還有心情大笑,大聲跟天卜少巫閑聊。


  眼前來看,他們這些人是最有希望活著離開秘境的人,十二個名額綽綽有餘,能不動刀子,就不傷和氣。


  許姓紈絝看向杜小草:“仙姑,是你嗎?都到這份上了,就別藏著掖著了,咱們好歹一起進的秘境,比旁人多一份香火情……”


  杜小草嗬嗬:“閣下的香火情,就是給人下蠱,把人當奴才使喚?一言不合就要宰殺了?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身邊這兩位都是英傑,不是你那點小伎倆能操控得了,趁早收手,免得死到臨頭悔之莫及。”


  許姓紈絝臉色一變,目光泠然地瞪著杜小草。


  杜小草毫不畏懼地與之回視,繼續揭發他:“之前在金井台,你從墜井女子手中得到那麽多金磚,那不是好東西,趁早扔了保命。”


  許姓紈絝手中的折扇驀然合攏,臉色鐵青,若非距離太遠,又摸不清杜小草的跟腳,他都要暴起殺人了!

  杜小草無視他漆黑的臉,跟在場眾人提議:“諸位能活到現在,相比都是聰明人,與其在這兒自相殘殺,不如想辦法殺了那霓裳女子和青煙老頭,不讓他們躲在幕後予取予求,你們怎麽就敢相信,等隻剩下十二人時,他們不會出爾反爾,補刀殺光所有人?”


  這個話題太宏大,眾人麵麵相覷不敢搭話。


  杜小草冷嘲:“命都攥在別人手裏了,還畏畏葸葸?你們是少巫,是少族長又如何,在這兒沒有長輩撐腰,一樣是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天芒少族長認出了她,喜得一蹦三尺:“恩公!你說怎麽辦吧,我們哥倆肯定聽你的!”


  “別理會那霓裳女子,她就是個機關傀儡人,那青煙老頭才是罪魁禍首,隻要抓住他,一切都迎刃而解。”


  許姓紈絝氣笑了:“仙姑好大的口氣?找出青煙老頭,他有那麽容易找出來?就算找出來了,你確定能打得過他?”


  “我能!如果許公子不信,我先宰了你給大家證明一下。”


  直白了當的言辭,噎得許姓紈絝兩眼翻白,咬牙想撂一句狠話,硬生生忍住了。


  古人曰:小不忍則亂大謀,他不能栽在唾沫坑裏。


  痛快響應杜小草的,除了天芒少族長和天魃小巫兩個憨包,再就是圍在他們這些“二世巫”身邊的野巫,按照既定軌跡發展,這些野巫必死無疑。


  按杜小草的辦法,還有一線生機。


  一直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其它野巫,也豎起了耳朵,巴望著杜小草能蹚出一條新出路。


  天空之上,一團青煙氣得變了形,急速盤旋之下,青煙變成了一支弩箭,呼嘯射向杜小草!

  杜小草怡然不懼,催動早已準備好的七張符咒,團團圍住青色弩箭,讓它無法動彈。


  符咒金光綻放,一點點消磨青煙,隱約能聽到氣急敗壞地威脅咒罵,回應它的是杜小草細如繡花針的火翎劍。


  一直盯著這縷青煙的神秘劍罡,也從天而降,對準他一再刺穿。


  兩下裏消磨,“青煙”很快就撐不住了,不甘心地嗷叫一聲,磅礴爆開,哧溜逃出了一縷。


  重新浮現在天空時,氣息明顯紊亂且奄奄一息。


  杜小草還譏笑他:“還敢不敢裝神弄鬼?”


  青煙生怕再中了她的暗算,悻悻遁走。


  下方人群嘩然,滿臉欽佩地看著杜小草:“仙姑,剛才那縷青煙,就是之前出現在山巔上的神秘老頭?”


  “就是他,他勉強算是秘境的主人,但他在秘境中並不是無敵的,有一縷神秘劍罡一直盯著他,現在又傷了元氣,一時半刻不敢冒頭了。”


  “那十日之約……”


  “那約就是嚇唬人,逼著秘境中人自相殘殺,最終會如何,跟那傀儡女子說得沒一點關係,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若吾仙君,就是一個機關傀儡,徒有其表而已。”


  杜小草一擊得手,眾目睽睽之下重創了青煙老者,讓秘境之中的氣氛陡然逆轉,廝殺得紅了眼的幾波人,重新坐下來圍成一圈,商談接下來該怎麽辦。


  贏生眼見局麵好轉,跟人借了一支短笛,吹了一首頗為纏綿的曲子,這是他跟小師妹約定好的暗號,希望小師妹前來相會。


  熏娘是沒有自由的人,贏生這麽做,召喚的其實是渡鴉老巫,希望他迷途知返,重新回到“城上城心腹供奉”的位置上來。


  渡鴉老巫確實就藏在附近的樹林裏,目光陰鷙地瞪著前方青石廣場上的一圈人。


  早在他挾持熏娘之前,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連相交多年的好友紅痣婦人都給殺了,圖的就是渾水摸魚,拚出一個遠大前程。


  他最擔心的就是一切回到正軌,他才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他已經回不去了!


  贏生極有耐心,把曲子吹了一遍又一遍,聽在渡鴉老巫耳朵裏,就像催命曲。


  尷尬難堪,左右為難。


  一支細如繡花針的赤色小劍懸停在他眉心時,渡鴉老巫才終於屈服,戰戰兢兢地帶著熏娘來到廣場上,把熏娘交給贏生,自己後退一步,站在兩人身後“護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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