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買十斤後悔藥
杜小草站在山道某處，忽有所感，抬頭盯著東麵茫茫白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剛才有誰在盯著她，目光頗為不善。
除此之外，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劍氣，從那變成小紅鳥之後，就若隱若現地徘徊在身邊，雖然沒有真的刺過來，卻讓她不得不防。
她猜測，這縷劍氣排斥羽族。
或者說，排斥人族之外的所有存在。
正蹙眉沉思，天邊忽然傳來鶴鳴，訝異地抬頭看去，真是仙鶴，一整排整整齊齊展翅而過，縹緲之意撲麵而來，讓人心神一清。
進入此地之後，頭一回見到這種靈禽。
秘境中雖然奇花異草眾多，卻無日月星辰，也沒有鳥雀蟲蛇，幹巴巴的，少了些仙氣。
空中這一行仙鶴，讓大家看得心曠神怡。
這麽多的數量，不可能是尋寶人帶進來的，隻能是土著鶴。
這些開心的人，包括杜小草在內，都不知道，這是暗中操控這座秘境的霧化人，道行暴漲的跡象。
隨著仙鶴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團團白雲。
如果霧化人的境界再次拔高，這座秘境就有機會出現日月星辰，出現春夏四季，雷電雨雪，越來越接近真正的世界。
細究起來，這座秘境，與秦紫胤的小酆都，的確是同一種東西。
品級高低也沒懸殊到哪兒去，小酆都裏，也沒有日月星辰，沒有雷電雨雪，隻是麵積大了很多。
小酆都更合適霧化人那樣的鬼物，這片秘境更適合紫胤公子那樣的蹁躚高蹈的出塵之人。
可惜，大家都沒得選。
眾多尋寶人陷在秘境裏，苦尋出口，難免會有聰明人猜測，此地不是無主的，是有人暗中操控的。
與其沒頭蒼蠅一般亂轉，不如好好跟這人商量。
於是，杜小草就看見很多讓人啼笑皆非的場麵，白胡蒼蒼的老巫，焚香跪求放行。
被追殺得入地無門的壯巫，危機時刻大喊“山主放我出去”。
天卜大巫都扛不住氣氛威壓，暗中占卜一卦，發現此地還真的被人操控。
窺視天機的代價，是七竅流血，整個人陡然蒼老了百歲一般，比他的天巫老祖看起來還要飽經風霜。
他頹然無力地跌坐在山洞裏，萬念俱灰。
方才那卦象，清晰表明，此地的主人，是一個咒天罵地、算計擺布人心的狠人，且起了殺心。
他不是被天道反噬的，是被卦象中蘊含的殺機波及。
這說明兩件事，此地秘境自成天地，又不會天地規則承認，如占山為王的土匪一般，事實上沒人能管得住，卻也不會皇權和官府承認，平常人殺了山匪，不但無罪還有功勞。
但若本事不濟，本山匪殺了，也無人幫著出頭，朝廷的律法管不到山匪。
這個認知，讓天卜大巫心情複雜。
凶險肯定凶險，但生機也大了許多，就看誰技高一籌了。
不被天道規則承認的洞天福地，多半都是凶險絕地，掌控它的人肆無忌憚，喜怒由心。
這一次秘境出現在天巫城外，偽裝得像是一處沒太大油水的小洞府，讓人發自內心的輕視，大巫和天巫隻是深分，懶得過來跟一群野巫爭食，近來的人，一半是野巫，一半是各大巫部的小輩。
後者身邊大多帶著供奉、扈從，小心翼翼生怕死了，如城上城那對師兄妹。
天卜少巫也差不多，以他的身份名望，其實不必走這一趟的，是看在自家巫部跟城上城幾代人的交情上，順路走了一趟。
這一走，就半隻腳踩進墳地裏。
他完全想象得到，如今的城上城主如何心焦，一對愛徒陷落在秘境裏，天卜少巫因為他的請托，也陷落在秘境裏，他該如何向天卜大巫交代？
天卜少巫暗恨自己托大，答應了鳴澤城主就罷了，誰也沒想到會出這麽大岔子，關鍵是他進入秘境之後，會因為山清水秀，殿閣巍峨，流水石橋、石碑匾額營造的表象迷惑，認定此地是一座難得的洞天福地，是上古不知名仙家宗門的遺址，先入為主的覺得那些白骨枯骨都是老死在此，輕飄飄地認定此地無主！
他當時還推衍過卦象，上上大吉。
信以為真，撇在腦後不再理會。
複盤重新回想，天卜少巫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屁的上上大吉，是下下大凶！
卦象被人遮蔽了！
能有本事在秘境中遮蔽一方天地卦象的人，約等於正常世界裏能遮蔽天機的人，是操控整個秘境的黑手！
眼見未必為實，他中了對方的套路，心思被鉗製住了，像迷途羔羊一般，一步步走上絕路，還渾然不覺。
青山綠水，靈氣豐沛，仙家府邸，遍地寶貝……
大家被眼前所見衝暈了頭腦，懶得再多想。
直到現在，不還有渡鴉老巫這種蠢毒壞人，埋頭尋覓法寶，搶奪法寶，不管自己能不能順利離開嗎？
……
天卜少巫自怨自艾，恨不得買十斤後悔藥一口吞下。
杜小草的心情也沒好太多，也在懊惱自己的後知後覺。
撇開其它的都不說，隻說登上山巔之後，在那座最高的宮殿裏，她和老道士掛在腰間的辟邪鈴忽然炸開，她就該明白事情大條了。
老道士的辟邪鈴也許是便宜貨，品級不夠，誤判形勢自爆了，她杜小草是什麽人，昔年的若吾仙君，她肯掛在腰間的辟邪鈴，百分百不可能是贗品水貨，她卻隻是瞥了一眼，就丟到腦後。
忒托大了！
她坐在一塊凸出崖壁的石頭上，托腮默默回想，既然最大的警示出現在山巔的宮殿裏，而且是在他們要走的時候，剛剛邁出門檻的時候，辟邪鈴炸開了。
說明就是那個時候，她和許姓貴公子一行三人，被秘境的主人盯上了。
火氣還不輕，引動了辟邪鈴。
他在惱什麽？
山巔那座宮殿看起來卓爾不群，內裏卻空空蕩蕩，就一條用玉化樹芯製作的香案，一座金身雕塑，一個小香爐，兩個蒲團……
金身雕塑身上披著一件仙袍，手中攥著一柄朽壞的仙劍。
滿打滿算，就六樣東西。
她得了香案和塑像碎塊，其它那些都歸了許姓貴公子。
一棵巨大的玉化書再稀罕也有限，除非是成了開啟了靈智，成了精魅，但它能被收入芥袋中，所有沒有靈性，就是死物。
塑像被許姓貴公子一拳砸得稀碎，連禁製都沒觸碰到，碎開以後滿地狼藉，裏麵也沒藏著什麽珍罕寶貝，杜小草自己親手撿起來的，賭咒發誓，就是一塊塊普通至極的泥坯，最多是表麵刷了一層金粉。
市井百姓或者把金子當寶貝，對道行高深的人來說，金子跟瓦片沒太多區別。
杜小草認為，自己撿到的東西，都不值錢。
除此之外——
她還從宮殿屋脊上，拿到了十三個紫玉脊獸？
最大的那一個，也才兩尺高，其它的依次更小。
她忍不住把這些東西拎出來，一字排開擺在眼前，映著光亮仔細地看，莫非真有什麽門道？
憑她若吾仙君的眼光，什麽異常也瞧不出來，就是做工精致，栩栩如生罷了。
而且她從未在大胤和巫疆見過這種“獸”，也許是昔年秘境所在之地的瑞獸吧。
“栩栩如生”是單純的形容詞，究竟像不像，她也沒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