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千年謎底
一共八名玄衣覆白色麵具的神秘人,轉眼隻剩下兩人。
為首的玄衣人目光戲謔地打量對麵僅剩的一名“同伴”,那人觳觫,倒退數步,轉身要逃走。
杜小草歎息,這人是被嚇破了膽,失了最基本的判斷力,山中獵戶都曉得,遇到強大凶獸,最不可取地就是露怯,轉身逃逸時候露出後背,等於把命交到對手的手中,十死無生。
噗嗤一聲想過,溪澗中跌落一顆蒙著白色麵具的頭顱。
原地隻剩下為首的那個玄衣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杜小草。
杜小草也看著他。
殺機濃重如罡氣流溢,方圓數十丈之內,溪水沸騰,兩岸崖壁巨石隆隆,呼呼朝著溪澗滾落。
杜小草心中驚懼,胡亂掐了個手訣,催動身邊數十把火翎劍,全都不肯動彈,唯有紅妝劍一騎絕塵,直奔玄衣人的眉心。
玄衣人始料未及,居然就被洞穿了眉心,屍體僵立片刻,噗通倒栽在溪澗中。
杜小草莫名其妙,不敢信這麽一撥凶徒,就這麽全滅。
這些人一死,陷在溪底的雙腳頓時沒了桎梏,輕鬆鬆抬了起來,杜小草沒敢大意,立刻離開溪澗,站在岸邊,拋出飛勾把屍體全部勾到岸邊,摘下其中一具屍體臉上覆著的麵具,露出的不是尋常人的麵容,而是一片模糊,隱約還能看到血肉在蠕動,隨著這蠕動,他們的五官真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毫無特征的、空蕩蕩的一張臉。
無臉人!
杜小草終於明白,她記憶中的無臉人,不是真的無臉,而是人為的改變了臉部肌肉和五官,比泥塑木雕還徹底,隻剩下一個大略的形狀罷了。
目的麽,就是怕被人認出來。
人死了,臉融了,身體也開始從內到外自燃。
杜小草隻能搶在他們被焚燒成灰燼之前,盡可能搶出他們身上的遺物。
一個紅色的玉葫蘆吸引了她的目光,葫蘆一尺多高,被為首的玄衣人背在身後,用鬥笠遮掩著,交戰的時候她沒看清,此地對著月光仔細地看,發現葫蘆之中有血霧猙獰竄動,以她敏銳的五感六識,能感應到血霧中有數不清的魂魄,血氣也濃鬱到讓人窒息。
她猜測,這就是數萬金桑巫民的歸宿。
三百年前,鼎盛一時的菰巫,也是差不多的下場。
相比於“雲瀾”、“羽界”、“九曜山”這些遙遠的事,杜小草更想知道金桑部和菰巫部忽然覆滅的真相。
玄衣人身上搜出來的葫蘆,給了她線索。
哪怕一時間不能摸清奧妙,這件詭異巫寶先落到她手中,暫且不用擔心再發生“一夜覆滅”的禍事。
她急於趕回金桑部,隨手在地上畫符,每落下一筆,身體就前躥數十丈,邊走邊巡查周圍有無異常,動作行雲流水,令人驚歎。
回到金桑部中間那座石殿外,垚巫正焦急得徘徊等待,看到她歸來,滿臉喜色地迎上前:“族長——”
“周圍的隱患已經鏟除了,還發現了這個葫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金桑部覆滅和當年菰巫覆滅,都是因為這件東西作祟。”
可能還能其它輔助手段,但這個葫蘆是施法的根本,沒了它,就是無源之水。
垚巫喜不自勝,短短三日就安頓好了遷徙到此地的族人,還跟杜小草提議,要辦一場盛大宴席,邀請周圍一眾小巫部前來。
“好叫族長知曉,如今外麵都在傳,是我們菰巫滅了金桑部,還用了極為詭異的法子,生怕我們故技重施,也這樣對付其他小巫部,這些年他們都聚到堃巫那裏,商討怎麽提防咱們,咱們辦一場宴席,安安這些人的心,免得堃巫背地裏使壞,汙蔑咱們菰巫部。”
杜小草深以為然。
宴席盛大熱鬧,來賓如雲,人人臉上帶笑,恭賀菰巫“重返祖地”。
沒有人提及消失的金桑部。
但金桑部所在的這片山林,當年確實是屬於菰巫,他們搬來這裏,勉強也能算得上是“重返祖地”。
有了這片屋舍,菰巫不必從無到有,直接就能紮下根基,杜小草站在白玉廣場上,沿著瀾台上的欄杆散步,俯瞰下方來賀的賓客,心情不驚不喜。
下方崖壁下的某個角落裏,幾個族長模樣的壯巫正在嘀咕唏噓:
“金桑那麽大一個巫部,說覆滅就覆滅了,這些菰巫,手段太凶殘了,惹不得!”
“聽說他們消失之前,跪地磕頭求饒,都沒能讓菰巫族長改變主意,懷璧其罪,誰讓他們的屋舍最豪奢、底蘊最深厚,不搶他們,難道還來搶我們這種小巫部?”
“哼!菰巫族長也是欺軟怕硬,專撿軟柿子捏,有本事去搶天蠶部啊,天蠶部才是害他們先祖遠遁的罪魁禍首,金桑部連幫凶都算不上……”
“天蠶畢竟有堃巫坐鎮嘛!”
“天蠶部的屋舍都是千年前建起來的,有些狹仄凋敝,不如金桑這邊氣派寬敞,菰巫占了這裏,紮下了根基,早早晚晚一定會對付天蠶部,咱們這些小巫部有的煩了,你們相好跟隨哪一邊沒有?”
“……”
杜小草聽著他們的絮叨,心情微妙,目光落在角落裏一個少年身上,這人從始到終都沒開口說話,臉色陰沉地可怕。
杜小草第一眼見到,就不喜歡這個少年,除了他的陰鷙麵容,還因為他身上的暮氣,身上有一股讓人牙酸的屍腐之氣,一般而言,這隻出現在耄耋老人身上。
杜小草不知道他是哪個巫部的人,也懶得詢問,直接催動火翎劍,直奔他的眉心。
那人驚駭躲避,少年麵容也有了裂縫,轉眼就變成一個鳩麵老叟,鶴發雞皮,滿臉陰鷙,目光凶狠地瞪著杜小草:“你怎麽識破老夫的?!”
杜小草嗤笑一聲,再無忌諱,五六把火翎劍上下左右死死困住了他,想要生擒下來審訊,老叟卻夠果斷,唳嘯一聲七竅流血,身體也陡然僵直,噗通一聲栽倒在山道上。
剛剛跟他一起嚼舌根的巫部族長,嚇得嘩然四散,生怕這件事牽連到自己身上。
杜小草從闌台一躍而下,繞著撲倒的老叟屍體看了看,泠然詢問周圍的巫部族長:“他是誰?”
一眾族長心中酸苦,硬著頭皮說不認識。
今日來赴宴的人太多,大巫部的人還算熟,小巫部雨後韭菜一樣冒出來,一茬又一茬變幻得勤快,壓根記不住,也懶得記住。
杜小草笑容冷冽:“我以為時到今日,已經沒什麽不開眼的巫部敢跟菰巫作對,原來是我自大了。”
一種巫部族長賠笑:“菰巫如日中天,重回鼎盛指日可待,這人不識趣,背地裏包藏禍心,活該被誅滅!”
杜小草笑得敷衍,喊來垚巫,讓他給今日來“恭賀”的巫部全都登記在冊,逐一核查身份,揪出來路不明的那撮人。
“能解釋清楚的,能找到保人的,就留下,不能的就當場轟殺。”
“族長放心,一定不會有漏網之魚。”
菰巫大擺宴席,想混進來容易,想溜出去千難萬難,除了護山符陣,還有水晶罩扣著,一隻螞蟻都難爬出去。
落拓蟄伏三百年的菰巫,好不容易重返故地,攢下了一份深不可測的家底,豈能毀在宵小手中?
蚍蜉來撼樹,被踩死了沒地兒喊冤屈。
看看人家天蠶部,就很識相,堃巫仗著自己是天巫,拉不下顏麵過來賀喜,天蠶的族長和寮首卻都來了,非常的給麵子。
垚巫扯了扯嘴角,滿臉譏諷地告訴杜小草:“族長,我覺得堃巫不會輕易認輸,一定還會攪風攪雨——”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現在就等他出招了,讓我有機會一網打盡,揭開千年前最大的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