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另有古怪
小魚怪有些心煩意亂,她已經明白,杜小草是冒牌菰巫,隨時可能棄了菰巫部,萬一她真棄了菰巫部,菰巫如何在祖地立足?
山風激蕩,吹得小魚怪頭上的幕漓飛揚,露出了她的碩大魚頭,路邊的行人瞧見了,指指點點湊上前圍觀。
以她素日裏的火爆脾氣,哪裏忍耐得住?正琢磨著該怎麽報複譏誚她的閑人,杜小草那邊先起了亂子。
一群金桑壯巫騎著雄駿靈獸經過,為首之人二十餘歲,麵色桀驁,瞥見人群中的杜小草,猛然簕住胯下的白麋鹿,伸出手中攥著的獸鞭,卷住了杜小草的手腕,強迫她站在原地,任由他嘖嘖圍觀,末了還出言誘哄:
“小娘子天生麗質,為何跟著個野巫吃苦?隨我去金桑部,保你吃香喝辣過好日子,誰也不敢來欺辱!”
桑飛正走著路,無端被cue,懵了一瞬,抱著肩膀看好戲。
眼前的金桑壯巫,誤以為他和杜小草是夫妻,看他們穿戴簡素,衣飾上也沒有亮眼的巫紋,就以為他們都是野巫,就算不“野”,也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巫部,跟野巫沒多大區別。
他見色起意,豪言誆騙,若是“美人”驚懼,經不住嚇唬,就能直接帶走,若是性子倔強不肯屈從,便要用強了。
杜小草上一回遇到這種事,還是在江洲魏氏大門口。
曾經在丹桂部附近,她還被搶過一回親,不是本事不濟,而是順水推舟想要混入丹桂部打探消息。
似眼前這般,趁勢做小伏低,跟著好色壯巫進入金桑部?
憑什麽?
杜小草也是漲了脾氣,非得當場讓這人吃癟,這人還囂張得很,始終坐在白麋鹿上,用一柄獸鞭挾持杜小草,卷住她的手腕之後,暗中使力,想要把她卷入懷中,當眾帶走。
他高估了自己的氣力,又不肯在眾目睽睽之下露怯,不斷加力,憋得滿臉通紅。
囂張慣了的人,哪裏忍耐得住?甚至沒想到自己吃癟了,翻身從鹿背上躍下,落在杜小草身側,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去摟她的蠻腰,想把人抱起來放到鹿背上。
不等他色心得逞,整個人就被踹下旁邊的山崖,咕咚咕咚一路打著滾,最終落入崖壁下的溪澗中,水花四濺,當場血紅一片。
圍觀眾人驚呆了。
一群金桑壯巫不止吃驚,還憤懣,忌憚杜小草的詭異身手,沒敢立刻撲上來,手忙腳亂地先去崖壁下的溪澗中救助同伴。
落水壯巫一路磕絆著滾入溪澗,水的浮力緩解了下墜的勢頭,救了他一命,卻無法緩解他在遴選山石上磕出來的傷勢,疼得他嗷嗷怒罵。
他明白自己踢到了鐵板,惹到了硬茬子,那又怎麽樣?這裏是金桑部大本營,他大喊一聲,就能喊來數百族人來助拳。
他的同伴吹了聲口哨,空中徘徊的隼鳥立刻有幾隻掉頭上山,去搬救兵。
怕杜小草在救兵抵達之前跑掉,一群壯巫還把她的後路堵住了。
杜小草沒有逃走的打算,沿著山道繼續前往金桑部,“小白臉”桑飛哈哈大笑,緊跟在她身後。
“族長,你看那些人坐騎旁邊綁著的人,全都是年輕女子,還有孩子……”
杜小草早就瞧見了。
除了為首的那個壯巫騎著白麋鹿,其它同伴的坐騎都是攆山獸,力氣大,塊頭更大,行走之間像小山丘,巫民用竹竿、玄鐵編製成筐籠,懸掛在它們脊背兩側,一層一層容納力很強。
眼前這七八頭攆山獸,身上的筐籠裏關著至少二三十個巫女,有的是少女,有的是眉眼嫵媚的年輕婦人,還有一些女童,最小的隻有八九歲大,粉雕玉琢一望而知是美人坯子,也被抓了回來。
難怪他們見到杜小草要出言撩撥,本來就是出門為金桑部劫擄美色的混賬東西。
像這樣的豪橫行為,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哪怕在杜小草這裏栽了跟頭,得意依舊,絲毫沒有收手,從圍觀的人群裏又抓了幾個有些姿容的巫女,不顧對方掙紮唾罵,把人敲暈了塞進筐籠,驅趕著攆山獸往金桑部走。
一名受害巫女的父親憤懣懊恨,撲上來想把人搶回去,反被一名壯巫踹得骨碌碌滾下山道。
杜小草隨手救起他,問他敢不敢跟自己一起上山,找金桑部的族長討個說法?
“有何不敢?!我就這一個女兒,相依為命,把她擄走,就是要了我的命!”
老者恨極,胸口劇烈起伏,拄著行山杖,緊跟在杜小草身後一起往山上走。
巫疆之地,“討說法”需要底氣,本事不如人,找上門也是自取其辱,拳頭大,道理便大,道理不能抵擋拳頭,拳頭可以抵達拳頭。
杜小草方才力挫金桑壯巫,圍觀的人都看在眼裏,老者病急亂投醫,把希冀放在了她身上。
杜小草站在山道上,俯瞰下方的人群,忽然明白過來,當年她來巫疆,看似得到那麽多巫部敬仰,還有十二天巫這種擁躉追隨,真正在心底認可她的人,寥寥無幾,不過是忌憚她道行驚人,不得已屈從附和。
她當時足夠強,甚麽道理都不必講,隻是當眾說了一通話,便有數不清的巫部誇讚追隨,當她不是那麽強了,落了下風,這些人就起了齷齪心思,一哄而散都是心善有良心的,還有一小撮跟她的仇家勾結,落井下石,趁亂賺好處。
像天蠶堃巫,她當年得傻成什麽樣,才會相信他會誓死追隨?
杜小草輕笑自嘲,落到旁邊的金桑壯巫眼中,氣得破口大罵:
“野丫頭片子!看你能笑到幾時?!落到我們金桑部的女人,再硬氣也能炮製成酥酪!”
杜小草嫣然輕笑:“你們金桑部很喜歡抓女人?一年要抓多少?”
“看運氣了,多了三五千,少了也有一兩千,我們抓人是有門檻的,不是什麽歪瓜裂棗都肯要,那些女人入了金桑部,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報,流落在外麵下場更慘。”
“既然如此,就該兩廂情願,而不是像剛才那樣,人家女子不願意,你們強要擄人。”
“這是巫疆,隻有強者才有說不願意的資格,我看你有幾分本事,到了我們金桑部,當個客巫也不錯,等會見了我們族長,你說話恭敬些,若是哪個小郎君看上了你,乖乖跟著去,別犯倔,對你沒好處。”
“九郎在麽?我與他有過幾麵之緣,一直記掛著他。”
杜小草說得煞有介事,跟她閑聊的壯巫信以為真,“九郎在家,你跟他有交情?剛才幹嘛不早說,動手傷了和氣!”
“你們九郎最近幾個月都在家中?沒有出過遠門?”
“沒有,九郎三個月前傷了腿骨,一直在巫部養病,沒有出門。”
壯巫說得言之鑿鑿,杜小草和桑飛對視了一眼,猜不透是壯巫撒謊敷衍,還是另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