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頂著大魚頭的小菇涼
天亮之後,杜小草趁人不注意,在雙柳鎮的南北兩座石牌樓、兩棵大柳樹身上,都用若吾小錐繪製了辟邪符籙,讓之後再來夜宿的行人更加安全。
其中小一些的那棵“柳祖”,感激涕零,舍不得杜小草就這麽走了垂下柳枝纏住她,廢了好半天唇舌,還承諾今後會再回來看它,才戀戀不舍地放行。
杜小草接過柳祖饋贈的一根柳枝,碧光瑩瑩,猶如玉石雕琢而成,還可以自由變化形狀,當成手鏈纏在腕上,當成發簪插在髻上,還能變成行山杖叉魚、打蛇,用途廣闊。
她喜滋滋地纏在手臂上,炫耀給秦紫胤看。
秦紫胤笑她:“你好像一直都跟草木精魅很有緣分,從前有桑氏、槐祖,現在又有這位柳祖……”
“豈止是他們?你的母親也是草木精魅,你算半個草木精魅,難怪我一見到你,就……”
她打住話頭,不再往下說。
秦紫胤卻樂得心花怒放,“是啊,我的確算半個草木精魅,跟仙君有緣……”
正甜蜜蜜示愛,耳畔忽然響起刺耳的雜音,像是重錘敲在心口,又像是利刃滑過金鐵,極為不適。
杜小草四下查看,沒看出聲音的來源,阜山少族長卻遠遠大叫起來:
“小心!那邪祟又出現了!”
昨日在山道上,他就聽過這種詭譎的雜音,之後就有雙柳鎮的禍事,此刻哪裏還敢掉以輕心?
他吼了這麽一嗓子,其它商隊的人也慌了,有十幾頭駝獸驚得揚蹄亂奔,眼看就要傷人,被主人眼疾手快地斬殺當場。
一片混亂中,杜小草終於鎖定了雜音的來源,就在一處山壁後。
她悄悄催動紅妝劍,對準其中一個角落凶狠刺入,噗一聲悶響,白花花的山壁上浸染了血色,雜音也戛然而止。
阜山少族長手腳如飛,攀上山壁仔細查看後,喜得大笑:“好多的血!那人就算沒死,也得身受重傷,不敢再跟在我們身後找茬了!”
借他這句吉言,接下來的行程果然順暢不少。
被她撇下的天蠶寮首,卻又尋了過來。
他不認得重新改換形貌的杜小草,卻牢牢記得那對菰巫母女,知道她們是要去天蘿城,尋找一個自稱是“菰巫族長”的女子。
杜小草對他的“鍥而不舍”很無語,想不通雪姬有什麽了不得的能耐,值得他們萬裏營救。
不但自己救,還把天蠶部的天巫給招了過來。
杜小草乍見這位昔日的“下屬”,差一點沒認出來,那滿臉褶皺,那幹癟幹瘦,整個人猶如曬幹了的枯樹,跟印象中的“溫雅白皙”的俊朗男子判若兩人。
他是天巫啊,容貌恒久保持在晉升天巫的那一刻,怎麽會像普通巫民一般,老得沒眼看?
秦紫胤也驚了,拿出從丹桂部繳獲的麵具戴在臉上,免得被認出來。
杜小草也把自己的容貌、衣飾重新捯飭一番,帶戴上了幕籬遮掩。
費了這麽大心思,天蠶的天巫卻隻是掃了兩人一眼,又讓寮首拿出一張菰巫母女的畫像,詢問商隊裏的人有沒有見過,語氣極為倨傲。
若是問了旁人就罷了,偏偏問到桑飛頭上。
同為“十二巫部”,祖上一起闊過,天蘿就悲在自家天巫隕落得太早,此時當著一眾大小商隊的麵,被天蠶寮首呼喝斥辱,憋了一肚子氣,沉著臉不吭聲。
阜山少族長擔心鬧得太僵,主動上前圓場,他仔細看過那對菰巫母女的畫像,搖頭:
“沒有見過這麽兩個人,也沒聽人說起過,她們的容貌都很美,又成雙結伴,很吸引人注意,我一路趕過來,就算沒見過她們,也該聽人說起過……”
然而並沒有。
這對母女要麽改道了,要麽喬裝了。
天蠶寮首悻悻,走到自家天巫麵前嘀咕幾句,加速前往天蘿城。
無論那對母女怎麽繞道,怎麽喬裝,她們的菰巫身份是確定無疑的,必定會去天蘿城尋覓族人。
天蠶部隻需守株待兔。
阜山少族長盯著他們的背影,催促桑飛趕緊派心腹下屬晝夜兼程,趕回天蘿城報信,告知他的族長叔父天蠶天巫即將抵達的事,還問桑飛:
“真的有菰巫在天蘿城?”
桑飛苦著臉,確實有一對野巫小夫妻自稱是“菰巫”,還幫了天蘿城的大忙,但他們的身份,始終存疑,真偽難辨。
更離奇的是,消息傳開之後,真的有一群菰巫離開深山密林,趕赴天蘿城,要與自稱“菰巫族長”的族人相認。
以天蘿城如今的鼎盛,收容數百菰巫沒問題,問題是驚動了天蠶的天巫。
天蠶與菰巫是世仇,是菰巫覆滅的主要黑手,他們絕不會坐視菰巫重見天日,再度崛起,一定會在剛有跡象之時就痛下殺手,斬草除根。
一旦雙方起了衝突,天蘿部該幫哪一邊?
難題擺在眼前,桑飛不敢耽擱,拚了命的趕路,想盡快趕回天蘿城。
其它大小商隊,一路飽受驚嚇,也不想多耽擱,人人八卦之火沸騰,都想看看天蘿、天蠶兩個大巫部會怎麽鬧騰。
慶幸的是,接下來幾天的行程很太平,沒有跳出來厲害的邪祟擋路。
天蘿城遙遙在望,桑飛正盤算著要不要撇下商隊,先行一步入城的時候,就見到了滿身狼狽的族人。
七八個壯巫,身形雖然狼狽,臉上的神態卻很亢奮,見到桑飛眉開眼笑,說剛剛在水澤中抓到一頭魚妖。
“十幾丈長,小山一樣巨大,按在鍋裏燉熟了,夠咱們全巫部的人吃一頓!”
這麽豪橫的狩獵現場,天蘿族長自然要在場,見到侄子平安歸來,鬆了一口氣。
一眾商隊的首領,也紛紛離開駝獸,上前見過天蘿族長,氣氛歡悅融洽。
“諸位巫首遠道而來,天蘿城也沒有什麽好東西招待,就把這頭妖魚燉了,大夥喝酒分食,如何?”
眾人叫好,被逮住的妖魚怒了,口吐人言,大聲叱罵。
嚶嚶嚶嚶……
是個嬌滴滴的小妖精?!
眾人詫異,一般的魚怪,大多齜牙咧嘴,凶惡猙獰,這一頭卻是個異類,更像是個狐狸精魅。
眾人麵麵相覷,覺得不好下嘴。
杜小草悄悄走到那頭魚怪身邊,問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嗚嗚……我來找人。”
“找誰?”
“菰巫。”
杜小草哦豁,這些天“菰巫”成了香饃饃,到哪兒都有人惦記、尋覓,隻是人找還罷了,妖物也來了。
她問魚怪:“你一個山野精魅,找菰巫幹嘛?菰巫已經覆滅幾百年,忽然冒出來的族人真假難辨,也許是個圈套呢,就是為了把所剩無幾的族人一網打盡?”
魚怪驚呆,哭罵都忘了。
杜小草還嚇唬她:“知道嘛,天蠶的天巫、寮首也來了天蘿城,汙蔑菰巫抓了他們的族人,逼迫天蘿族長交出菰巫,如果不交,連天蘿部都要倒黴。”
魚怪聽到天蠶的天巫也要來,更加害怕:“那老東西一直想把我煮熟了吃,當年我逃得快,沒讓他得逞,現在又來?!”
杜小草忍住笑,問她道行如何?
“你開啟靈智幾百年,會說人言,能變成人形嗎?”
魚妖點點頭,身形一晃,再晃,晃了七八下,才晃出個少女身形,婀娜瘦削,頭卻依舊是猙獰的魚頭。
杜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