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夢中見金烏
天芒老巫的態度，佐證了她的猜測。
對方賊溜溜地問她：“若是天蠶部也有活屍，姑娘會不會援手？”
杜小草笑得比他還賊溜溜：“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仇人，隻要價錢合適，天蠶部的人也可以救一救。”
天芒老巫笑容暢快：“姑娘所言甚是，天蠶部一向跋扈，逼得你們菰巫部遁入山林，如今風水輪流轉，須得讓他們把侵占的領地全都吐出來，再添一倍賠罪，屋舍、口糧、麻布、藥草也不能少，姑娘轉告你們族長，別怕天蠶巫那老東西，若是人手不夠，我們天芒部可以幫忙。”
兩人相談甚歡，越說越投契。
杜小草也是才知道，菰巫部的覆滅跟天蠶部有關。
她問天芒老巫：“你怎麽確定，天蠶那邊也有活屍呢？也許他們運氣好……”
“天蠶部若真的安然無恙，早就對周圍十幾個大巫部動手了，一直蟄伏不出，足以證明他們也有了麻煩。”
“……”
天芒老巫嘴上說得天花亂墜，態度也謙恭，骨子裏卻把眼前的菰部巫女當成了送上門的肥羊，一路琢磨著怎麽把人控製在手中，隻許她給自家巫部治療骷髏病，不許管其他巫部死活。
縱然要管，也要看天芒部的臉色，不能隨心所欲。
他纏著杜小草旁敲側擊，想誆問出菰巫部的下落，扯的幌子是想幫忙安置菰巫部。
杜小草心中哂笑，敷衍他：“菰巫部習慣了在深山密林中生活，也開墾出了足夠大的藥田和良田，暫且不打算出山，族中老巫並不懂治療骷髏病，是我偶然學會了的。”
天芒老巫詫異：“菰巫部那麽多人，隻有你一人能根治活屍？”
“是。”
天芒老巫目光閃爍，一瞬間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念頭。
一路疾行，很快抵達天芒巫部。
杜小草想在巫部中轉一轉，老者卻急著去找族人商議，把她領到一座石殿中，直接關了起來。
大約是怕態度太生硬了，引得她不悅，旋即又送來了一桌美酒佳肴，兩個沉默的老嫗站在一旁侍奉她，勸她吃飽了就早些歇息。
“姑娘，天色很晚了，先安寢吧。”
杜小草無可無不可，吃完了飯，站在窗前俯瞰天巫部，記憶中的幾座建築依舊還在，修繕保持完好，尋常屋舍就全都變了，住在屋舍中的人也全都換了，精明自私的秉性卻一如既往。
杜小草任憑天芒巫部安排，不發怒也不反抗，仿佛這些事都跟她沒關係一樣。
入夜，她睡在石殿的床榻上，跟發簪上插著的小桃妖略說了幾句閑話，沒讓秦紫胤從小洞天出來，他那張臉太有識別度，一露麵就得惹出風波。
酣然入睡，夢中又回到金烏部，還在那片湖中。
那個俊逸男子依舊坐在竹筏上垂釣，姿態閑適愜意，肩頭坐著一個小人寵，長得跟杜小草一模一樣。
杜小草心中苦笑，明白這就是自己留在金烏部的那一縷神魂，彼此間有玄妙的牽連，能感應到她是自己的一部分。
“小人寵”托腮看俊逸男子釣魚，嫌棄他枯坐大半天魚鱗都沒摸著一片，還酸扯什麽“垂釣之樂在於漁，不在於魚”。
“本姑娘在焦溪村的時候，天天餓肚子，強撐著爬到山腰，人就累得氣喘籲籲，手裏的竹竿叉出去三次撲空，就可能活活餓死在野地裏，心心念念就是魚，不懂什麽漁之樂。”
俊逸男子詫異：“為何撲空三次，就會活活餓死？你可以再叉四次五次，十次八次，總能叉到魚果腹。”
小人寵嗬嗬，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對俊逸男子“何不食肉糜”的發問不予理會。
俊逸男子卻好奇寶寶一樣，非要尋根究底。
“原因就是，我隻剩下叉三次魚的力氣，叉到了魚，生火烤熟吃下去，才能有新的力氣下山回家，不然半路就得餓暈了，家裏不會有人出來尋我，一個小孩子在山林裏露宿非常危險，十有**會被野獸吃了。”
小人寵說得冷冽，俊逸男子無言以對，正尷尬著，小人寵用力踩他的肩頭，示意她有銀蛟咬鉤了。
“你這垂釣的本事太差勁了，回頭讓你手下的人給我弄一根小釣竿，我也要釣魚，魚獲保證比你多！”
俊逸男子不肯答應，他的小人寵隻有拳頭大，釣不到魚還好，但凡釣到了，但凡那魚有拇指長，就能把她拖拽到湖水中。
小人寵要求被拒，憤懣鬧騰。
他拗不過，用靈力催動手中碧光瑩瑩的釣竿，變成適宜小人寵使用的尺寸，迷你得惹人發噱，交給她攥在手中，自己眼珠不錯地盯著，一旦有魚咬鉤，就幫她拎出水。
小人寵的釣技和運氣都碾壓他，沒一會就釣上兩條半尺長的銀蛟，比俊逸男子一整天的收獲還多，樂不可支，奚落俊逸男子：
“以後垂釣這種事，交給我就好了，你就坐在一旁看著。”
俊逸男子無奈自嘲：“看來我也該去一趟那個叫焦溪的村寨，餓幾天肚子，也許釣技就好起來了。”
“是啊，沒餓過肚子的人，不配談釣技，都是逼出來的，我一開始叉魚的時候，五感六識跟普通人沒太大差別，全靠用心，你太不專心了，又沒有壓力，懶散懈怠，活該釣不到魚。”
“我祖父說，垂釣之樂——”
“你別什麽都聽那老頭的，他就是個老古板，比我祖父差了十萬八千裏，還自以為了不起！”
小人寵的腹誹脫口而出，全然忘了要捂住跟腳的事。
俊逸男子抓住機會套她話：“令祖道行高深，與我祖父可否相識？”
“不認識！”
小人寵斷然否認，專心垂釣，很快又釣上來一條巴掌大的銀蛟，嫌棄地扔回湖中。
“銀蛟不過尺，粘牙又多刺，滋味減半都不止。”
俊逸男子輕笑，這湖中銀蛟非常難釣，巴掌大的一條已經值得自豪，偏他的小人寵，隻愛吃尺長的那種大魚。
“你在焦溪村中，饑腸轆轆，叉到了這種小魚，會如何？嫌棄扔了，還是皺眉吃了？”
小人寵聽出他話中的譏誚，不滿地斜乜他一眼：“你是釣魚，我是叉魚，叉的時候就瞅準了要叉哪一條，越是大魚，越容易得手，小魚我根本懶得多瞧一眼。”
俊逸男子被噎得無言，小人寵還不肯放過他，追問他祖父有多少仇人？
“他脾氣又臭又硬，仇人比這湖裏的銀蛟還多吧？”
“祖父為人耿介，看他不順眼的人很多，敢跟他為敵的不多，滿打滿算不超兩手之數，有些還是祖輩傳下來的世仇。”
俊逸男子似笑非笑地俯視懷中的小人寵，幫她把釣竿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趁著她放鬆，說出一個紮心的名字。
“譬如雲斕老祖，早年與我祖父還一起遊曆過，後來知道他是金烏，就割席斷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