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冤大頭
杜小草愣住了,她隨口一說,不是想激將他做蠢事。
好在沒有動靜,讓她鬆了一口氣,笑得更大聲了:“你就是個冒牌貨,別一天到晚想入非非了,乖乖守著你的小洞天過日子吧。”
秦紫胤瞪了她一眼:“箬衣已經來了。”
杜小草信了他的鬼,在岐山驛的時候,她也慫恿過那個“秦紫胤”召喚箬衣,箬衣毫無反應。
眼前這個人,無論他是誰,絕不可能是秦紫胤,想隔著十萬裏迢迢召回箬衣,夢裏啥都有。
天魃部距離丹桂部不算遠,且一直都派了人手盯著丹桂部的動靜。
數百鴇女被放回各自的巫部,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天魃部的,親人相見悲喜交集,也說出了“兩位新娘”鬧出的亂子。
他們離開得早了點,沒有目睹“兩位新娘”火並,以為兩人是聯手襲殺丹桂部。
普通天魃族人眉飛色舞,天巫卻眉頭緊皺,其中一個新娘都逼得他走投無路,兩個新娘又該如何?
他派出去的耳目連夜回報,說丹桂部的人死得一個都不剩,連大門口的石匾都被人撬走了,桂妖也被抓走,漫山遍野的桂花明顯不如之前繁茂。
天魃巫驚疑不定的時候,杜小草來了。
跟她記憶中的天魃部相差甚遠,氣派勉強還能維持,經不住細看,到處都有被圍攻過的刀劍、巫術痕跡,一望而知爆發過多次聲勢浩大的惡戰。
通往巫部大門的山道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兩側的草木也被砍斫得精光,大約是怕敵人藏匿其中暴起偷襲。
這麽謹小慎微,縮頭苟且,哪兒像是有天巫坐鎮的大巫部?
更離譜的是,天魃氣派高大的石牌樓下,突兀地冒出一片雷池,一道道電光猙獰激蕩,恣意張狂。
天魃修鬼道,族人多操控屍傀,擅長淬煉冥器,最忌諱的就是雷霆電光。
所以,這片雷池不可能是天魃部的人自己搬來的,是別人搬到這裏來膈應震懾他們的。
多半是丹桂部。
秦紫胤經過雷池時,停下腳步,低聲詢問杜小草:“能不能收進我的小洞天?”
杜小草訝異:“你要它幹嘛?”
秦紫胤欲言又止。
杜小草懂了,他那小洞天中有一眼陰泉,五行相生相克,再有一座雷池才能互相砥礪。
周圍天魃部族人,原本對這兩個“恃強硬闖”的男女滿臉敵意,尾隨其後,見他們居然在雷池邊停住,還動手想要收走雷池,麵麵相覷。
所有天魃的族人,都恨透了這片雷池,巴不得有人把它挪走,現在真的有人來挪了,他們又驚疑不定。
杜小草衝他們喊了一聲:“都遠遠散開,雷霆無眼,傷了你們沒人給湯藥費。”
她是火屬性妖鳥,不懼雷霆,像繡娘捋順絲線一般,持續不斷地從雷池中抽扯雷電,一道又一道,粗如海碗,驚雷滾滾如濤,震人心神。
天魃部的屍傀被震得觳觫顫栗,目眩頭暈,道行低微的直接暈厥過去。
最終,雷池被收進秦紫胤的小洞天之中,原地隻剩下一座巴掌大的玉圭,周身雷霆纏繞。
被杜小草撿起,無視秦紫胤眼巴巴的目光,收進自己芥袋裏。
天魃巫拿不準兩人是惡客還是貴客,試探著上前迎接:
“兩位貴人蒞臨天魃,天魃蓬蓽生輝……若不嫌棄巫部粗陋,請入內一敘。”
杜小草點點頭,問天魃巫:“這座雷池是誰搬過來的?”
“不知道,猜測是丹桂部那些混賬。”
“憑你的本事,也不能挪走?”
天魃巫訕訕,憑他的道行當然能辦到,隻是成為“活屍”以後,不敢貿然靠近雷池,隻能任由它橫堵在巫部門口。
相當地動搖人心。
杜小草看他模樣,就明白他也中招了,屍化程度不會比朱雀天巫輕多少。
她打量天魃巫的時候,天魃巫也滿臉期待地看著她:“前日聽聞天雀部來了貴客,是個年輕姑娘,幫了他們的大忙……”
“找我幫忙是要付出酬勞的,白幹活可不行。”
“自然,姑娘放心,天魃部一向厚道。”
杜小草讓秦紫胤從小洞天中拿出那方緋色帕子,展示給天魃巫看,問他認不認識?
天魃部點點頭:“見過幾次這東西,非常陰邪,喜吞噬人和凶獸的血肉,像個饕餮一樣不知饜足。”
旁邊的族人也說,親眼見過它把一個村寨數千口人全部吞噬,隻剩下一地白骨,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
“半年前它也來過天魃部,被老巫冒死打退了……”
杜小草晃了晃帕子,問天魃巫知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天魃巫點頭,施展巫術,原地幻化出一個女子模樣,正是昨日出現在丹桂部的那個“新娘子”。
不知是它一直以此麵目示人,還是本來就長這副模樣。
杜小草的到來,丹桂部的覆滅,讓天魃部上下神色振奮,一掃數年來的衰頹之氣。
不分老巫、小巫,都意氣風發。
天魃巫也對杜小草恭敬異常,與之同行,始終稍稍落後一步,斟酌著該如何開口求援,事後又給出什麽樣的報酬。
杜小草也沒有拿捏,進了巫部最氣派的那座殿堂,讓天魃巫屏退族人,單獨說幾句隱秘話。
“你屍變到什麽程度了?”
天魃巫苦笑,脫下身上的麻布長袍,頭頸之下,幾乎都成了骷髏。
難怪天氣尚且炎熱,他卻裹得嚴嚴實實,雙手還戴了蛛絲長手套,不讓族人瞧見他白骨森森的模樣。
饒是杜小草不是頭一回見到,也驚得吸了口涼氣,問他族中還有多少人中招了?
“三……三百多個。”
“說實話!”
“幾乎一半壯年族人都屍變了,消息眼看就要捂不住,姑娘,老朱雀說你有辦法祛除痼疾,天雀部已經再無活屍,求求你也幫幫天魃,不管你要什麽,隻要天魃拿得出來,我都答應你!”
“那你告訴我,當年是不是你叛賣了若吾仙君?”
杜小草問得輕聲細語,卻把天魃巫嚇得魂不附體,連連擺手否認:“姑娘切勿冤枉好人,我怎麽會叛賣仙君,我天魃上下對仙君感激涕零,願為之效死,知曉仙君隕落東鳧山以後,闔族戴孝三年,逢年過節的祭祀從不曾中斷!”
天魃巫心中隱隱猜出杜小草的身份,生怕她誤會,指著窗外一座氣派的巨石闌台給她看:“那裏就是我們為若吾仙君搭建的祭壇,還有為仙君雕琢的白玉石像,我們天魃堅定仙君一定會涅槃歸來……”
“所以,你是知道我會涅槃歸來,故意弄出這麽說花裏胡哨的東西,好糊弄我,掩蓋你叛徒的真相?”
“仙君明鑒!我絕無這種壞心腸,仙君若不信我,我願……以死明誌!”
他說得淒厲哀怨,杜小草且聽著,詰問他既然沒有叛賣,為何沒有去東鳧接應她,坐視她被世家圍殺?
“冤枉啊,仙君!當時得到消息,我和那頭老朱雀、老瞎子還有黑婆子,連夜就出發,抵達十萬裏沼澤的時候,卻陷入困陣,陣中還藏著殺陣,凶險至極,的虧我們幾個都是敞亮人,互相信得過,沒有自相殘殺,抱團熬了過去,天蠍和天蘿因為互相猜忌,陷入困陣後全都喪命!”
天魃老巫滿臉激憤,細細說了一遍當時的危急,他們在前方被襲殺,後方的巫部也被侵擾,內憂外患,焦頭爛額。
“險灘那頭老鱷,也想去襄助仙君脫困,他的老巢就在巫疆邊沿,那麽近一點路,硬是沒能走過去,被人困在泥潭裏整整十天,再趕去的時候大胤世家已經在擺宴慶功了,還有那頭九尾狐……”
天魃巫絮絮叨叨,把這麽多年的鬱氣全都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