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大妖保平安
祠廟雖然不在了,神跡依舊在。
巫疆民風剽悍,敢拚也敢死,有膽子指著別人的鼻子咒天罵地,就要做好被人一巴掌拍死了的準備,運氣不好踢到了鐵板,傷了死了趴下了,都怨自己本事不濟,認栽認命,來日若有機會,再來找回場子。
杜小草遮好幕漓,拉著秦紫胤隱匿在人群中,遠處的雲層上,隱約飛來一艘巫船,船頭站著七八個身穿各色巫袍的男女,儀容氣度非凡,猜測都是大巫部的當家人,來此地查看情況。
他們乘坐的巫船,雖然品級很高,因為此地怪相頻出,下意識地就放慢了速度,沒敢在瘴癘濃霧彌漫的山坳中飛掠,懸停在祠廟原址上空。
一群人略微交談幾句,便兵分兩路,一路降落詢問在場的巫民,一路禦劍騰空,前往凶魂穀。
杜小草就看見,五六把璀璨明亮如星辰的飛劍橫渡半空,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毫無顧忌地穿過凶魂穀。
劍芒撞上濃鬱的陰煞瘴癘,綻放出煙花一般絢麗的徽芒,酷炫又耀眼,銀瓶乍破的聲響如同雷鳴,驚得下方尋覓金屍的人群倉皇躲避。
秦紫胤不滿:“這是什麽巫部?這麽豪橫?”
杜小草白了他一眼:“大巫部一直都這麽豪橫,你頭一回遇見?你現在沒了鹹陽秦氏撐腰,也沒什麽道行修為,記得壓住脾氣,被打死了沒人給你報仇。”
“我有隨身小洞天,躲進去誰都找不著,關鍵時刻還能把他們拖進去收拾,不需要靠鹹陽秦氏,也不需要壓住脾氣,誰來惹來殺無赦。”
秦紫胤說得平淡,聽在杜小草耳朵裏卻覺得嗬嗬,要不是她幫忙,他能輕易融合小洞天?
“勸你別太自信,不到萬不得已,別暴露小洞天的存在,那東西不是天下無敵,總有克製它的法門,天巫大巫的法門又奇詭,防不勝防。”
“多謝姑娘提醒,我現在就是一個出門遊曆湊熱鬧的普通人,沒誰會特意盯著我。”
“千年前,我也帶著一個叫秦紫胤的家夥來巫疆,他跟你說了一樣的話,然後就被人擄了,擄他的是個女子為尊的大巫部……”
秦紫胤風姿俊逸,皮相好看得讓人過目不忘,隻憑這一點,就是惹禍的根苗,根本不是戴了一副麵具就能避免的。
巫船飛掠頭頂的一瞬間,杜小草就察覺到船頭站著的大巫盯上了秦紫胤,接下來肯定會有麻煩,大小而已。
秦紫胤現在的身份,是杜小草的扈從,身為主人,她得為下屬出頭。
她再次叮囑秦紫胤,一定要把她給編造的身世記牢了,接下來的事就見招拆招了。
秦紫胤還在想方才那些信眾的死狀,忒慘了,緣由隻是因為口孽,胡亂咒罵巫靈?
他就是“巫靈”啊,他並指發誓,絕對沒有睚眥報複。
他猜測是其它尊崇他的信眾,看不慣那些人出言辱罵,暗**手震懾,可這樣的手段,絕非尋常人,起碼得是大巫以上,天巫才能辦到。
更有甚者,是此地另有玄機。
他再次跟杜小草確認:“那幾日我們深入凶魂穀,沒有發現任何強大邪靈的蹤跡吧?那些凶魂都已經被我收入小洞天,不可能再出來為禍一方……”
杜小草麵色冷沉,凶魂穀中的陰靈從何而來,一直是謎,猜測跟老船夫有關,並沒有實證,萬一不是呢?
小洞天從羽界墜落,為何偏偏落到險灘,而不是落到其它地方?
另一邊,落地的大巫們已經開始盤查詢問在場的信眾,問得非常仔細——從何處而來,來了幾日,為何聚攏此地,為何惡語罹罵……樁樁件件,頗為詳盡。
杜小草想走,奈何已經被圍住,強行離開會更惹人注目,幹脆留在原地。
“這位姑娘從何而來?”
“金烏部。”
“來了幾日?”
“月餘。”
“為何來此?”
“訪友,我有一位朋友在此地撐船擺渡。”
“獨自遠行?”
“有扈從。”
“……”
杜小草回答得中規中矩,奈何主仆的容貌氣度都太出眾,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是尋常巫民。
很快又來了一個麵容慈藹的老者,再次詢問了差不多的話題,聽她來此“訪友”,疑惑地掃了她幾眼:“姑娘的朋友……是船夫?”
“是,就在險灘那邊撐竹筏,撐了好些年了。”
老者聽到“險灘”、“竹筏”,眸光一凝,笑容愈發和藹:“姑娘與這位朋友相識多久了?”
“有些年頭了。”
老者還要追問,冷不防一柄巨大的竹篙砸了過來:“該死老東西!問東問西有完沒完?再敢多嘴信不信我拍死你?!”
舟子匆匆趕來,一照麵就砸得老者倉皇躲避,再不敢靠近一丈之地。
杜小草趁機脫身,天巫大巫幾乎都知道舟子的跟腳,等閑不敢為難他,他出麵替杜小草作保,最穩妥不過。
進入凶魂穀巡查的那些人,很快也返回,沒發現什麽異常,隻覺得瘴癘和陰煞之前越來越濃鬱,進去和出來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差距。
舟子氣得用竹篙砸地,數落那些人:“就沒見過你們這麽笨的!一進一出才長久,瘴癘和陰煞之氣就變濃了,如果一直這樣,用不了幾天,凶魂穀裏不敢有活人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麵麵相覷。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隻能待明日再來查看,若真像舟子所說,麻煩大了。
圍觀的人群眼見如此,有人激動,想渾水摸魚;有人懊喪,擔心稀裏糊塗喪命,也有人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卷包袱離開。
巫疆的天氣依然炎熱,蜂擁來的信眾人數又多,客棧和民宿都安置不下,許多人就在祠廟附近燃起篝火,紮了帳篷過夜,今日因為有人忽然變成幹屍,大家心中觳觫,一窩蜂湧到險灘上過夜。
站在楹娘酒鋪屋脊上俯瞰,前方篝火星星點點,沿著險灘一字排開,人頭湧動,熱鬧非凡。
酒鋪的生意也前所未有的好,白日乘坐巫船來的那些大巫,圍著一張四四方方的竹桌用膳,有認識天芒和天魃部兩位年輕人的,還戲謔著打招呼:
“小家夥,怎麽當起夥計來了,要不要搭順風船返回巫部?”
天芒少族長漲紅了臉,沒好氣地回懟:“別笑得太早了!先看看你們自己有沒有機會平安離開吧,那座祠廟邪門得很,小心有來無回!”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祠廟那邊再次響起驚天動地的呼號慘叫。
一些懷著僥幸心思,依舊住在祠廟附近臨時搭建起的竹屋、茅舍中的信眾,原本也在圍著篝火煮飯用膳,卻駭然地發現自己的同伴從血肉豐滿的活人變成了幹癟的屍體!
變故大多從腳上開始,許多中招的人懵然不知,臉上還在談笑吃飯,直到胸腹失去知覺,低頭時發現自己下半身已經成了僵屍。
站在僵屍同伴對麵的人,前一瞬還在張大了嘴呼喊,下一瞬也失了聲,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正在楹娘飯店用膳的大巫進退兩難,想要過去查看,又怕黑天半夜自己也被邪祟暗算。
商量過後,他們發出了數百盞巫燈,像孔明燈一樣高懸半空,照得偌大一座險灘小鎮猶如白晝,讓身處其中的人都能看清楚身邊的情況。
舟子站在屋頂,衝祠廟方向大吼,提醒滯留在那兒的信眾馬上離開,前往險灘附近。
有他這個大妖庇護,暫時能保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