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又要被擄一回了
少年滿臉積鬱之氣,咬牙切齒。
舟子還幸災樂禍:“天狩老兒有你們這些不爭氣的後輩,一把年紀了還不得安生,他才真的‘煩死了’。”
“那是從前,現在不是有我麽?最多一甲子,我就能成為名滿巫疆的大巫……”
“如果不是遇到我們,你最多隻能再活半年,就埋到土裏去了,還成為什麽大巫,你除了吹牛還有什麽本事,就你畫的那符,好意思拿出手嗎?”
舟子打蛇打七寸,專門挑少年的軟肋敲打,氣得他直翻白眼。
“風水輪流轉,小心明天再來一個更厲害的符師。”
“放心吧,論畫符,七十二洲加上巫疆十二部,沒有人能超過你身邊的漂亮姐姐。”
少年臉上笑成一朵花:“姐姐,收徒嘛,跟班也行,這險灘可亂,巫疆也欺生,有我跟在身邊帶路,事半功倍……”
“吹,你接著吹!”
“……”
杜小草聽著舟子跟少年鬥嘴,似乎是早有過節,舟子想收少年做徒弟,跟他一起在險灘擺渡,但少年何其倨傲,不肯拜師就罷了,還狠狠嘲諷了舟子一頓。
現在舟子抓住機會,原路反彈給他,還瞅準機會拎著他的後衣領,把人原地拎起來,任憑少年怎麽踢騰手腳,都沒辦法掙脫。
杜小草笑著看熱鬧,忽然瞥見少年脖子上戴著一個金哨,極小極精致,還鑲嵌著細碎的藍寶。
懂行的人才知道,那一顆顆細碎的寶石,每一粒都是星辰碎片淬煉而成,這不是巫疆該有的東西。
她問少年:“你這個金哨從哪兒來的,族中長輩給你的?”
“不是,是我的一位……姑祖給的,她像漂亮姐姐你這麽大年紀的時候,就陷入昏睡,睡了好幾百年,十幾年前才醒過來,已經煎熬得油盡燈枯,連屍骨都沒留下,就留下這個金哨,老巫說我跟這哨子有緣,就讓我戴著了。”
杜小草讓他把哨子摘下來,“我看一看就還給你。”
“不行啊,老巫說這金哨不能離開我的脖子,他施了禁製。”
杜小草隻得靠過去,扯出栓繩仔細地看,確定自己沒有認錯,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囂張少年。
忽然間,她心弦繃緊,驀然回頭望向樹林,一抹黑袍一閃而逝。
舟子也察覺到了,手上憑空一支竹篙,迎風一晃就有幾百丈長,衝著黑幽幽的山林重重拍下。
巍峨山巔連同連同山巔上的古木安然無恙,竹篙看似是實體,實則是幻體,直直拍中了他鎖定的目標,一聲慘叫傳出,四下寂然無聲。
竹篙帶著一個渾身裹在黑袍中的男子返回,血跡淋漓撒了一路,少年看得臉色慘白,舟子旁若無人,三兩下剝開了黑袍,露出一個三旬開外的白皙男子,臉上刺青密布,幾乎沒剩下一點完好的肌膚。
舟子問少年:“認識這個人嗎?”
少年搖頭:“看他這種刺青,像是黑巫,眉心的六角星辰我好像在哪兒見到過,一時想不起來了。”
舟子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他一掌:“從今兒起,寸步不離地跟著老子,否則死得連屍首都找不著!”
少年見識了他的一篙之威,哪兒還敢把他當尋常船夫,雞啄米一般地點頭,後怕地追問:“這人是衝著我來的?”
“難不成是衝著我來的?小子,你這金哨也許是護身符,也許是奪命蠱,讓你戴上的人不知道安的什麽心,你蠢成這樣,還能在天狩部平安長這麽大,真是運氣好。”
他隨手把屍首扔進山澗中,領著杜小草和少年一起返回險灘,這座祠廟不是一天做大的,也不能一天就鏟除,要從長計議,最好的辦法,是讓神像中的東西恢複神智。
三人各懷心思地往前走,剛走到竹樓附近,迎麵走來兩個大巫部的子弟,穿戴這部族特色的衣飾,斑斕華麗,跟隨左右的扈從足有數十人,趾高氣揚,騎著白麋鹿,路人紛紛躲避不迭。
杜小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拉著少年和舟子站在一棵桂樹下。
那行人卻也瞧上了這棵桂樹,金黃色的細碎花朵開得繁盛,暗香宜人,樹下擺了一張精致的大竹桌,坐下來喝酒用膳風雅舒適。
囂張少年幸災樂禍地看著杜小草,“漂亮姐姐,你慘了,又要被擄一回了,巫疆這地方,像你這麽好看的小姐姐沒幾個敢孤身出門,看見了就會擄會部寨裏,我剛才都算是客氣的,這兩位一看就凶橫不講道理,你說什麽都不會放過的。”
杜小草輕笑:“巧了,我也出了名的凶橫不講道理。”
囂張少年正色:“我可沒說笑,別以為有一支竹篙撐腰,就能躲過去,這倆凶人我認識,是天芒族長的兒子和天魃大巫的孫子,來險灘鎮三天了,做盡了壞事,身邊各跟著一個厲害的老巫保護他們,有恃無恐,一支竹篙奈何不得他們。”
說話間,囂張少年已經把杜小草藏到角落裏,自己和舟子並排站在她身前,把她擋得嚴嚴實實。
杜小草的五感六識何其敏銳,早已看清兩個年輕人的做派舉止,雖然是巫疆貴人,氣度卻神似大胤世家公子,容貌也頗俊朗,腰間佩著仙劍,戲謔閑聊,聊的話題卻是這座竹樓中的楹娘。
“可惜了,是個小寡婦,年紀也忒大了幾歲,配不上咱們的身份……”
“是啊,廚藝平平,想帶回去做個廚娘都不行,唱的曲又難聽,還不如她撥算盤珠子的動靜養耳朵……”
“這種野味,也就那種撐船挑擔的莽夫下得了嘴……”
“你說咱哥倆這趟出來,怎麽一個漂亮識趣的都沒遇上?是都躲起來了,還是慢了一步被人搶了先?”
“有的躲起來了,有的被人搶了先,別忘了那小子已經來了仨月了,有好貨色早就搜羅走了……”
說話的年輕人下巴朝囂張少年勾了勾,滿臉的不屑厭煩,嘴上說得話也夠挑釁:
“天狩部的小子,識相的就把你擄走的那些小妞全都叫出來,讓我們好好挑幾個帶回去,別不識抬舉!”
囂張少年嗬嗬:“以為我是你們這種下流胚,什麽雜花野草都下手?這種窮鄉僻壤能有什麽好看女子?我就算運氣好撞上了,憑什麽叫出來讓你們挑?你們誰啊?”
話不投機,嗆起來就得動手。
被安排護持囂張少年的中年夫妻疾奔而來,麵色不虞地站在自家小主子身後。
他們的出現暫時壓住了場麵,雙方各呸了一口,悻悻著散開。
天芒少族長心中憤懣,遷怒來送酒的楹娘,一整壇的酒水從頭傾倒而下,從發髻到衣裙都濕漉滴答,狼狽難堪。
一行人哄堂大笑。
一個尖頂竹笠驀然飛過來,不偏不倚地落在酒桌上。
看似輕飄飄沒甚麽分量的竹笠,卻生生壓塌了偌大一張竹木方桌,擺在桌上的酒菜嘩啦跌落一地,杯盤碟碗狼藉。
“楹娘,這夥人吃飽了,結賬吧,咱這險灘上很久沒見到這麽闊綽的客人了,別心軟,一個銅板都不能少。”
竹笠重新飛回他頭頂,遮住了他的麵容,隻露出一個黝黑的下巴,斜睨前方瞠目結舌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