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樹倒了,誰是猢猻?
魏言澤沒料到眼前這一幕,呆怔看著奄奄一息的魏長晏,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杜小草還奚落他:“有時候人就需要豁出去,才能柳暗花明,可惜你不能,知道你今天錯過了什麽嗎?”
魏言澤滿臉苦澀,他錯過了登頂成了家主的良機,失不再來。
魏鳴雖然帶頭手刃了家主,可他一個少年人,一向沒什麽好名聲,注定也當不了家主,魏長晏死後,江洲魏氏要混亂很久了。
杜小草不關心他們會鬧成什麽樣子,她對魏氏的印象非常惡劣,魏氏暗中對她做的那些壞事,她心知肚明,魏長晏的死勉強能抵過。
她施施然離開,留下殘局給魏氏的人自己收拾。
在她身後,紅蝶母女悲戚嚎啕,緊緊抱在一起,知道她們死定了,絕無一絲活路。
其它那些對魏長晏落井下石的家伎,不等魏氏的人和喝罵,自己先抹了脖子,有兩個不肯死的,被白首族老下令拖了下去。
魏長晏自作孽不可活,但他畢竟是魏氏的家主,不是柳眠院這些卑賤家伎能僭越的。
魏鳴那邊,雖然傷了腿,依然逞能要送杜小草出府,理由是人是他擄來的,就該由他送出去。
“仙君若要追究,衝著我魏鳴一人就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絕不反抗。”
杜小草對他刮目相看:“你雖然顢頇莽撞,比那個小族老有擔當,他會被困在江洲城十年,是沾了這溫吞性子的光,可惜銳氣都被磨平了,難成大器。”
魏鳴不明所以,拄著白首族老的那根藤木拐杖,一路相送杜小草離府。
還沒走到大門處,斜刺裏衝出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看年紀四旬上下,簪金戴玉,氣度不俗,身後還跟著七八個丫鬟仆婦,滿臉凶戾地瞪著杜小草:
“你這妖孽!為何要殺我夫君?!”
杜小草哦豁,原來是魏長晏的續弦夫人,魏紫的那位繼母,出身陽羨周氏,悍妒異常,魏長晏寵幸過的那些侍妾,大多都被她暗地裏弄死了,裴惠貴為河東裴氏的族女,有火羽裴府撐腰,都被她擠兌得無容身之地,眼睜睜看著唯一的女兒魏紫落到柳眠院裏。
現在魏長晏死了,她在魏氏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就算能逃過新族長的清算,也沒辦法保住從前的尊榮,甚至無法繼續留在魏氏,要回到陽羨娘家投奔父兄。
她生下的兒女,女兒們已經出嫁,兒子卻都得留下,不可能跟她回外祖家,她生的嫡長子還是下一任家主人選,沒了魏長晏這個親爹當靠山,會死得淒慘離奇。
便是她那些已經嫁出去的女兒,若是已經在婆家站穩腳跟了還好,否則沒了家主父親撐腰,被病逝、被冷落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魏夫人把這一切厄運都歸結到杜小草頭上,指著她厲聲叱罵:
“你這害人的妖孽!走到哪兒,就禍害到哪兒,滅了泰山羊氏和琅琊王氏不算,還要來害我魏氏!”
杜小草嗬嗬:“夫人既然知道我是害人的妖孽,還敢這麽跟我說話,是真不怕死?”
魏夫人噎得一窒,她是看到丈夫慘死氣急了,失去理智追上來罹罵杜小草,罵完了才曉得後果。
魏鳴連魏長晏這個家主都敢打殺,何況魏夫人?舉起手中藤杖就往她腦門上敲。
魏夫人躲避不及,她身後的一個嬤嬤拚死擋住,被藤杖打死當場。
魏鳴還要再打,杜小草攔住了,這位魏夫人雖然悍妒,但罪不至死,跟她也沒甚麽關係,要懲治也該魏氏大宗正出手。
“這位夫人,若我是你,現在就不會來擋路,而是收拾行囊,讓兒子逃出魏氏避禍,自己也卷起嫁妝回陽羨周氏娘家,你的兒女已經沒了父親依靠,萬萬不能再沒了你這個娘親,希望你選的那些女婿都人品矜貴,不會因為嶽丈失了勢,就翻臉無情。”
魏夫人驚得渾身冰涼。
她是周氏家主的嫡女,自幼養尊處優,又嫁到魏氏做了二十幾年家主夫人,從未想過自己又失勢的那一天,現在難題擺在了眼前。
“你……你這妖孽!你要殺就殺我,別害我的孩子們……”
“夫人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殺你的孩子,方才那些話,我就當你悲慟失智,口不擇言。”
杜小草說罷離開,魏夫人麵色幾度變幻,僵在原地半響,恨恨罷了,帶著那個被敲破了腦袋的嬤嬤屍體,返回她的院子,安排兩個兒子馬上出逃,即便不能立刻走掉,也要做好準備,伺機離開。
杜小草也站在魏氏府門外,詰問魏鳴:“說說看,你這些年一共擄了多少小姑娘入府?”
魏鳴搖頭:“沒有,姑娘……仙君你是頭一個。”
“知道在本君麵前撒謊的下場嗎?”
“知道,實話實說最多死我一個,撒謊怕是要連累家人和族人,但我真沒撒謊,我才十六歲,開春的時候母親剛給我安排了兩個漂亮通房,紅蝶想要勾搭我,還得先吃下那個什麽改容丹,變成魏紫的模樣才能得逞,不然我根本懶得理她。”
“這麽說,是本君運氣不好?”
“不是運氣不好,是仙君氣質太好,我從來沒見過比仙君氣質更好的女孩子,一時發昏,我不會真的要把你弄到柳眠院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歡的,我怎麽舍得便宜那些家夥?我就想嚇唬嚇唬你,讓你聽話給我做侍妾……萬一裴氏真的找上門來,逼我放人,我就跟母親說娶了你,我還沒有定親呢。”
杜小草氣笑了,“你的歪主意挺多嘛,可惜啊,今晚就要死了。”
她催動火翎劍,抵住魏鳴的眉心。
刺痛感蔓延全身,溫熱的血也滴下來,隱匿在暗處的魏氏族人驚駭,又不敢阻攔,隻能怨魏鳴運氣不好。
魏鳴沒有掙紮,沒有央求,閉目等事。
等啊等,等得額上的血跡都涼了,還活蹦亂跳著,詫異地睜開眼,看見杜小草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今日給你個教訓,以後再敢胡作非為……哼哼!”
魏鳴如獲大赦,忙不迭表決心:“仙君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一定循規蹈矩,做個好人。”
“知道鹹陽秦氏的小宗正是怎麽死的麽?”
“聽說過,他強擄民女,被仙君撞上了……”
杜小草斜乜他一眼,這廝運氣好,還沒鑄下大錯就被她嚇住了,否則活不過今晚。
魏鳴心大如鬥,絲毫沒有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小命的自覺,看了一眼天色,起碼是亥時末刻了,隨口挽留:“仙君,天色已經很晚了,不如在魏府暫住一晚,明日我讓族老為仙君擺酒餞行?”
杜小草笑出聲:“你待會要挨揍了。”
魏鳴也許是真心挽留,但魏氏那幫族老,打心眼裏把她當成惡客,巴不得她馬上離開魏府,離開江州城,多耽擱一刻,就會暗藏無數凶險。
杜小草映著月光,騎著白麋鹿離開,五感六識卻鎖定在魏鳴身上,聽見他被白首族老用藤杖痛毆,嗷嗷亂叫。
“大宗正,你幹嘛打我?仙君都已經饒過我了……”
“呔!你這個該死的小孽畜!今日的禍事全都是你挑起來的!你是吃了多大的豹子膽,敢強擄仙君入府!剛才還出言挽留她,你是生怕我們這些老骨頭死不了是吧?!”
“……”
杜小草一笑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