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白石粼要涼涼?
杜小草一邊跟他敷衍,一邊旁敲側擊,沒一會就摸透了他的套路,心中哂笑,問他是不是真的舍不得魏紫?
鳴郎豈肯承認?
“沒有這回事,隻是她騙了我,害得我被族中子弟恥笑,我得報複回來!”
“跟你們魏氏聯手吞並白氏的世家,是哪一家?”
杜小草閑閑一問,卻讓身邊的“鳴郎”緊張地渾身繃起,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你告訴我的呀,你們魏氏沒本事一口吞了曲江白氏,又不舍得這塊到了嘴邊的肥肉,隻能跟旁人聯手,白氏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妄想用‘姻親’做誘餌,誘騙你們當引路人,攀上京中世家,你們魏氏是屬豺狼的,怎麽可能給白氏做嫁衣裳,決定把魏紫嫁過去的時候,就琢磨著怎麽生吞活剝了白氏,我說得對不對?”
“說得很對,我現在真的對你刮目相看,真的信你是世家貴女了,你再猜猜看,我們魏氏聯合的是哪一個大世家?”
杜小草認真掰了掰指頭,羊、王已經覆滅,崔、趙、唐、杜、裴、呂這些世家裏,呂氏也是商賈起家,但做的都是大買賣,瞧不上白氏那些醃臢瑣碎生意,崔、趙倨傲,唐氏偏居隴西,常年跟狄戎和巴蜀做買賣,利潤豐厚,跟白氏井水不犯河水。
然後就剩下裴氏,杜氏。
看看杜小草“自報家門”以後,鳴郎還打定主意要睡了她的豪橫,就可以叉掉裴氏。
雲夢杜氏麽,恰巧跟江洲魏氏隔得挺遠,又恰巧跟白氏做差不多的生意,雖然杜氏家大業大,做的是上遊暴利生意,白氏一直小打小鬧,買賣瑣碎而雜,隨著白氏野心膨脹,手不可避免地伸到了雲夢杜氏碗裏。
這種時候,杜氏聯手魏氏分食曲江白氏,勢在必行。
杜小草笑吟吟地說出自己的猜測,"好心地告誡“鳴郎”:
“雲夢杜氏將有大禍,勸你別跟他們走的太近。”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杜氏身為門閥,一時半會覆滅不了,我們魏氏跟他們臨時聯手,吞了白氏以後各回各家,杜氏將有大禍對我們來說是太大好事,省得他們胃口太大,調轉頭來對付我們。”
“……”
說話間,柳眠院已經到了。
戌時三刻,夜色未深,此地已經燈火輝煌,一長溜的紅色八角燈懸在屋簷下,中間的門匾上,含羞帶怯地寫著“柳眠院”三個篆字。
入得門來,輕紗帷幔低垂,高台鑲金鏤玉,寬敞華麗,中間十幾個彩衣美姬在跳舞,妝容酷似蟒蛇,扭腰鬥臀,妖冶惑人。
左右兩側的案幾後,坐著數十魏氏族人,大多都是年輕人,超過三旬的都不多。
看到鳴郎帶著杜小草進來,幾個紈絝滿臉垂涎地黏上來:
“魏鳴,身邊跟著的是誰啊?從前沒見過,是柳眠院了新來的……”
“什麽柳眠院,這是我新納的愛妾,帶來讓你們看一眼,以後見了記得避開……”
他們戲謔嬉鬧,汙言聒噪讓人厭煩。
杜小草懶得敷衍,自己找了一處視野開闊的位置坐了下來,一個綠衣侍婢端上酒水菜肴,恭恭敬敬跪坐一旁伺候。
杜小草從芥袋中拿出一對金鐲賞她,問她知不知道“鳴郎”在此地的相好是誰?
“聽說身份還不低,是魏家主的庶女?”
綠衣侍婢看看手腕上金晃晃的鐲子,又瞥一眼遠處的魏鳴,壓低嗓門耳語:
“是紅蝶,傍晚的時候跟人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聽鳴公子說姑娘是他新納的愛妾,千萬把人看緊了,別讓紅蝶那個小賤人鑽了空子!”
“原來叫紅蝶啊……”
她是真心幫紅蝶逃出火坑,紅蝶卻想殺了她搶劫財物,不愧是魏家主的血脈,不愧是在柳眠院裏長大的,腦回路就是狠辣清奇。
正閑聊著,魏鳴已經擺脫狐朋狗友的糾纏,走到杜小草旁邊坐下,手臂嫻熟至極地想要攬住她的腰,卻在觸碰到衣裙的瞬間僵直成木偶。
一旁侍奉著的紅蝶就看見,魏鳴背後多了一張紋路猙獰的符籙,生生讓他變成了會喘氣的活死人,渾身上下除了一對眼珠能轉動,連手指尖都抬不起來。
到了此刻,他再豪橫也明白自己攤上事了,想要喊叫,想要求饒,無奈雙唇像黏上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小草抬起兩根食指,朝紅蝶做了個噤口的手勢,紅蝶嚇得簌簌點頭,原地也僵成了木偶。
杜小草喝著案幾上的美酒,吃著菜肴,食材都是江洲本地獨有的,烹煮辦法也奇特,滋味甚好,她耽擱到現在也餓了,不緊不慢地用膳。
台上曼舞的歌姬,一舞罷了,便來這邊案幾旁輪番斟酒助興,台上換另一撥舞姬獻藝,笙歌縈繞,悅耳動聽。
煞風景的是旁邊的酒客,當眾就把懷中女子的衣衫扯落……
杜小草想了想,把魏鳴的衣衫也脫得七零八落,他羞憤難堪,臉紅得幾乎能漲出血來,奈何動彈不得。
另一邊,終於有人察覺到不對勁,大聲喊魏鳴:
“你杵在那兒幹嘛呢,帶來的美人當擺設嗎?好好寵幸寵幸她,讓哥幾個開開眼。”
“是啊,頭一回聽你說有了愛妾,從哪兒踅摸來的啊?”
杜小草喝了一盞果酒,笑眯眯幫著回答:“我是他從府外擄來的,就在剛剛。”
“哈哈!姑娘真是爽快人,若是不喜歡這個夯貨,可以來本公子這邊……”
“我若去了公子那邊,公子肯娶我做夫人?”
一句話噎得那人打了個酒嗝,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了。
杜小草斜睨他:“都是做妾,何必多此一舉去你那兒呢?”
“哈哈!本公子本錢比魏鳴大,也比他懂得憐香惜玉,姑娘你來過我床上就曉得了!”
汙言穢語,自鳴得意,其中兩人還醉酒踉蹌著往杜小草這邊來。
杜小草拿起碟盞中的兩枚青果,噗噗擊中兩人膝蓋,砸得兩人站不穩,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啃食。
周圍的人愣怔之後,哄堂大笑,連台上的歌舞和身邊的嗯哼都懶得看了,專心圍觀杜小草。
兩個倒地的紈絝掙紮著爬起來,怒不可遏地衝向杜小草,喋喋叱罵:
“小賤人!敢暗算本公子,今晚非得好好教你怎麽伺候男人,大不了另賠給魏鳴一個美人!”
“敢在江洲魏氏撒野,你活不耐煩了!”
“……”
杜小草冷笑,手中的牙箸剛要擲出,一位三旬開外的族老霍然站起,拱手朝她賠禮:
“這位姑娘,族中子弟酒醉無禮,多有冒犯,在下替他們向姑娘賠罪。”
他的年紀在此地最長,威望也頗高,開口之後,滿堂寂靜,旁邊的歌舞也被他擺擺手叫停了,緩緩走到杜小草的案幾前,依舊保持躬身賠禮的動作,語氣謙卑:
“魏鳴是在下的侄兒,一向荒唐不羈,他的話不足為據,姑娘且饒了他吧。”
杜小草斜乜此人,“我若是不肯饒他呢?”
“大膽!”
“何方狂徒?敢來江洲魏氏撒野!”
“速速放開魏鳴,束手就擒!”
“敢逞凶傷人,讓你求死不能!”
“……”
七嘴八舌地威脅叱罵,擾了年輕族老苦心營造的氣氛,場麵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