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他慌了,他慌了!
幹瘦老者被杜小草的話逗笑了,一時忘了恐懼,正兒八經地套近乎:
“小老兒曾經聽人說,元龍仙帝的生母,就是某位羊氏家主的女兒,可惜那位大小姐過世的早,沒能親眼看一看仙君……”
杜小草似笑非笑地撇清:“如今這位仙帝是元龍轉世,想必是肯認當年那位生母的,羊氏身為仙帝母族,煊赫榮耀得很,就是不知這說法是真是假,等我我見到羊氏家主,一定當麵問過他。”
幹瘦老者畢竟活了一把年紀,聽了這話非但沒有開心,臉上的幹笑都要掛不住了。
秦佑安是元龍轉世,杜小草是仙君涅槃,千年前親曆過那些事,難道還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生母,誰是自己的準婆婆?用得著當麵問羊氏家主?
這一問,就說明有貓膩。
羊氏的那位大小姐十之八九不是秦紫胤的生母,卻占了他生母的位置,各種緣由,細思極恐。
幹瘦老者懊惱得想抽自己一個耳刮子,聊點什麽不好,非得聊這個要命的事。
更要命的問題緊隨其後。
杜小草想起他方才攔客時說過的話,問他:“羊氏族中有人喜歡強搶民女?似我這般沒有根基長得又貌美的女子,他們見了就會扣下?”
幹瘦老者嚇得兩腿打顫,苦巴著臉不敢承認也不敢抵賴。
抵賴就等於誆騙杜小草,承認了羊氏那幾位公子就有麻煩。
搶擄美貌民女這種事,世家門閥習以為常,秦氏小宗正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羊氏也不缺他這樣的紈絝浪-蕩子,豪橫霸道不以為恥,還自詡風雅。
這種缺德事,他們可以從十六歲一直幹到六十歲,不但敢強尋常女子,還敢搶世家貴女。
楚鈺兒是淥水楚氏家主的嫡女,淥水楚氏雖然敗落,也是有名有姓繁衍了幾百年的世家,那又怎麽樣,她照樣被天水趙氏的族老擄走,死於非命。
幹瘦老者方才出言提醒杜小草,實實在在是一片好心。
但若傳到羊氏眾人耳朵裏,他就裏外不是人,會被扣上“汙蔑主家”的帽子活活打死。
杜小草見他嚇成這副模樣,歎氣作罷。
她突然轉頭看向羊氏大門,幹瘦老者以為是主家出麵了,喜不自勝地跟著轉頭,卻連個人影也沒看到。
連跟他一起當值的幾個門房、數百扈從都隱匿不見了,單把他一人撂在杜小草跟前,生死由天。
杜小草還奚落他:“老人家,悔不悔?”
幹瘦老者豪氣頓生,一口悶幹了整壇槐釀,趁著酒勁昂然大吼:“不悔!方才那些言語是小老兒信口胡說,仙君若要怪罪,小老兒任打任殺!”
杜小草啼笑皆非,擺擺手:“又不是你擄了那些女子,我打殺你作甚?你在羊氏這種表裏不一的人家做仆役,切忌別太耿直了,不能同流合汙,也得和光同塵,如此才能安穩,不會枉送了性命。”
幹瘦老者聽到“表裏不一”、“同流合汙”這些評語,心中再無僥幸,這若吾仙君就是堵門清算舊賬來了。
正懊喪著,他眼前的景物霍然變了,牌匾還是那個黑漆填金的牌匾,牌樓也還是那座巍峨牌樓,連纏繞在牌樓廊柱上的赤蟒都依舊,他卻看出幾分別扭,覺得這不是他日日當值的門房。
然後,他又看到一位身穿赤紅霓裳的清麗少女,跟在一位俊逸公子身後翩然前來拜會,他迷迷瞪瞪地跟在兩人身後,一路穿花拂柳,抵達那座觀瀑台,跟杜小草之前的描述的一樣,崖坪占地七八畝,高低錯落建了七八座涼亭,正中還有一處宮閣,紫色的外牆,紫色的琉璃瓦。
“焦溪杜小草”沒有撒謊,沒有誆他這個老人家,觀瀑台確實曾經很大,後來才坍塌成三五丈。
幹瘦老者看得唏噓不已,沉醉杜小草為他設置的幻境中。
杜小草則在周圍轉悠起來,偌大一座府邸,目之所及,全都籠罩在護山大陣裏,雲山霧罩什麽也看不清。
杜小草思忖羊氏再忌憚她,也沒膽子公然襲殺她,讓她吃了這麽久的閉門羹,待會開門迎客,不知道要找什麽蹩腳的理由,讓彼此都有台階下。
當年她是傻成了什麽樣,才會被這麽一群宵小糊弄住。
她腰間的傳訊石忽然亮起,秦佑安傳信給她,問她在何處。
杜小草沒有提及羊氏,隻說自己在外遊曆,途徑故人府邸,要登門拜訪。
秦佑安了然,“若吾仙君”的故人,九成九都是生死仇人,“登門拜訪”約等於堵門算賬。
他不擔心杜小草惹禍,擔心她吃了暗虧,細細提醒她:“世家底蘊深厚,又有地利之便,可以閉門不出,也可以伺機偷襲,你要小心,要不然先停一停,我帶人過去幫你。”
杜小草想了想,答應了:“我在泰山羊氏,這兒有些事也許跟你有關,你忙完國事可以來聽一聽……”
杜小草略提了提“泰山真君”和“羊菁”,還有那座禿頭山,秦佑安對此都有印象,立刻禦劍前來。
泰山羊氏的護山大陣忽然蕩起漣漪,杜小草已經是要開門迎接自己了,仔細看卻發現“漣漪”在西北角的側門,而非牌樓些的正門。
羊氏再囂張,也不敢如此怠慢“若吾仙君”,讓她走側門入府。
除非……是想趕在迎接她之前,放跑府中不宜出現的人——落霞元君!
杜小草豈能讓她這麽溜走?立即拿出若吾小錐,替羊氏加固了防護符陣,封死所有紕漏,隻留下正門這一處出口。
落霞元君想走可以,別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從正門離開。
僵持的局麵打破,杜小草淡定如常,困在府邸中的羊氏族人慌了。
一位妝容華麗的高挑女子麵色極為難看,她這兩年都住在羊氏祖地,日子逍遙安逸,誰知道會被若吾仙君堵在家裏。
她雖然是羊氏的族女,但已經被敕封為山水神祗,按規程就要跟家族劃清界限,常年住在羊氏宗祠,無人追究罷了,被抓住了就是把柄。
站在她身畔的羊氏家主,年過花甲鬢發斑駁,形貌還算矍鑠,一向沉穩的人,此刻也有些發慌。
杜小草前來拜會,他心裏犯嘀咕但還有僥幸心思,覺得她隻是例行發泄憤懣,其它幾家門閥都已經被敲打過,今日輪到羊氏罷了,隻要他這個家主肯放低姿態,就能蒙混過關。
現在,若吾小錐封了府邸諸多側門,隻留正門一個出口,生生把落霞元君堵在了這裏,擺明是要給她難堪的。
落霞元君有錯在先,被針對也是活該,讓羊氏家主忐忑的是,杜小草對落霞元君這麽不留情麵,對羊氏又會如何?
羊氏跟若吾仙君的仇隙,有明麵上的,也有隱藏在暗處的,明麵上的不值一提,暗處的那些萬萬不能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