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骨灰都給你揚了
孫表妹和秦紫胤之間,有殺母之仇。
秦氏族人,包括他的家主祖父在內,都對他隱瞞了這個秘密,這很不合常理,不是一句忌憚大齊皇室、忌憚孫表妹的丈夫就能遮掩過去的。
秦紫胤身上背負這種宿孽,絕不是下一任家主的好人選,秦氏族人讓他蒙在鼓裏,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
他們從未想過讓他做家主,從他母親過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結局慘淡。
名滿七十二洲的紫胤公子,其真實處境,與從前的博陵崔少主大同小異,都是家族推到明麵上的棋子,遲早被棄。
他看似風光無限的公子生涯暗流洶湧,遇到“若吾仙君”後又加速了這個過程。
若吾仙君是他唯一的保命符,也是最大的催命符,是“保命”還是“催命”,懸於一線之間,可惜最終,事情沒有往好的那一麵發展。
“若吾仙君”隕落東鳧山,他也是被家族榨幹全部價值,執念成魔,一世蕭索。
杜小草醍醐灌頂,千百年的謎底霍然翻開。
這份青典冊,應是鹹陽秦氏某個看不慣家族做派的嫡支族老留下,記載的種種軼事,與杜小草記憶中的印象對照,極為可靠。
那位“孫表妹”下嫁蕭邯山,兩人成了夫妻,得了大齊皇室庇護,日子過得頗為順遂,尤其是蕭邯山,以山野無賴子的身份,興於行伍之間,娶了如花似玉的高門貴女,接管了華雲孫氏數百年財富人脈,補齊了“出身”和“底蘊”的短板,賺得盆滿缽滿,風光無兩。
孫表妹雖然心有不甘,但死的人已經死了,她背著“禍水”的罵名,不得收斂本性,閨閣中的刁蠻任性蕩然無存,相夫教子過起安生日子,一心一意幫著貴妃姑母,讓姑母的兒子坐穩太子之位,隻要這個表兄能順利登基為帝,她的性命就無虞,還能找到機會清算鹹陽秦氏。
她長袖善舞,與白帝城中諸多貴婦、貴女往來酬和,為太子和夫君招攬人脈,收攏人心,頗多助益。
蕭邯山曾經醉酒後與人戲言,說多虧秦紫胤的父母讓她吃癟,收斂了驕橫秉性,否則遭罪的就是他這個正牌夫君了。
杜小草一枚枚翻看玉簡,越看越心驚,哪怕這些都是千年前的往事,再翻出來也於事無補,她依舊意氣難平。
原來當年有這麽多她不知道的秘密,連秦紫胤這個當事人都被瞞得死死的。
如果他們事先知道這些,根本不至於走到那樣的地步,離家他們之間的感情,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是身邊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
在她這邊,隻有伏雨這個內賊。
而秦紫胤那邊,幾乎舉世皆敵,所謂親人也早已放棄了他,跟著旁人一起算計他,他過得越好,實力越強,他身邊的人越是惶恐不安。
在家中,他的親祖父對他有難以言喻的心結,這位老族長在嫡長子入魔過世之後,千方百計壓下了這件事,幾乎很好有人知道華雲孫氏覆滅,跟鹹陽秦氏有關。
鹹陽秦氏的“少族長”歿了以後,秦紫胤的二叔便成了“嫡長子”,他也想當家主,秦紫胤這個侄兒成了他的絆腳石,他想要秦紫胤死。
秦紫胤的祖父,在兒子和孫子之間搖擺不定,最終撒手不管,聽之任之。
大齊皇室、皇儲、貴妃、孫表妹、邯山蕭氏,全都把秦紫胤當做眼中釘。
他又天賦異稟,年少成名,冠絕七十二洲的俊彥公子,遭人妒忌,被他碾壓的世家公子,做夢都想著他栽跟頭倒大黴。
他看似天之驕子,萬千寵愛,實則孑然一身,舉世皆敵,還不自知。
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冰碎了,人落入深淵。
杜小草一直都奇怪,秦紫胤怎麽會執念成魔,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麽?
如果不知道,他那樣光風霽月的貴公子,為何會入魔?
如果知道,他又是如何在深淵中蟄伏千年?他在籌謀什麽,等待什麽?
杜小草強壓住心中不安,繼續翻看青典冊,其中一根記載說,紫胤公子因為迷戀大妖,遺禍七十二洲,聲名狼藉,人人喊打。
他的族長祖父臥病在床,他的二叔便刨開他母親的墳塋,把“屍骸”交給孫表妹挫骨揚灰。
秦紫胤的生母是木妖,屍體便是本體,是一株幹枯了的靈木,栽種在墳塋墓碑前方。
墳塋之中,埋著的是她大婚時穿戴的鳳冠霞帔。
這株靈木被刨出土時,已經隱約返青,枝頭掛著幾片新發的芽苞,木妖一向生命力強悍,假以時日,她也許能恢複神智,可惜鹹陽秦氏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孫表妹拿到她的本體之後,當即讓人架起火堆,焚燒了七日七夜,焚盡了她最後一絲生機。
木妖不但屍身被焚毀,墳頭還被鏟平,牌位扔出秦氏宗祠,族譜除名,香火斷絕。
長在鹹陽秦氏祖地中的秦紫胤,從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妖魅,以為泰山羊氏的貴才是他的生母,途徑泰山的時候,還帶著“若吾仙君”一起去拜訪長輩。
時隔千年,杜小草仔細回想那場見麵,那種熱絡中的疏離,疏離中的譏誚和鄙夷,當時她以為是針對自己,是泰山羊氏嫌棄她“來曆不明”,實則兼而有之,他們跟秦紫胤毫無血脈親緣,卻裝得和善慈愛,麻痹了他們二人之後,反手就捅了他們一刀。
他們的豺狼麵目隱藏得非常好,一直到“若吾仙君”神隕,都沒有暴露。
動手幹髒活的人,是蕭邯山。
這人陰險又不要臉,可惜差了點根基和氣運,沒能搶到一枚輪回印,圍殺了“若吾仙君”之後沒幾年,就舊傷複發死了。
“邯山蕭氏”全靠他的軍功支撐,沒了他這根頂梁柱,下場慘淡。
再之後,大齊皇室也被掀翻,末帝連同他的一大堆兒女、妃嬪,死得死逃得逃,隱匿的隱匿,無法再庇護蕭氏和孫表妹,邯山蕭氏敗落,千年蹉跎,不知所蹤,也許還有子孫繁衍至今,不知流落到那個犄角旮旯裏。
杜小草看得心情舒暢,琢磨著能不能把這對歹毒夫婦的墳塋尋出來,一起挫骨揚灰了才解恨。
她就是這麽小氣的仙君,睚眥必報,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