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千年無父子
有他們兩人領頭,其它秦氏族人無論心中如何想,口中多是囁囁附和,也有一小撮人始終沉默不言。
杜小草冷笑:“我知道你們之中有人心口不一,覺得本君是一朝得勢的妖孽,覺得自己還有殺手鐧沒有使出來,別擔心,我會在秦氏祖地住一旬,給足你們準備的時間,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
她說話的時間,數十支火翎劍盤旋在身側歡快顫鳴,森然劍芒如細水流淌,溢彩流光,震懾人心。
她無視秦氏族老們難看的臉色,施施然離開祖祠。
一步邁出,身形如彩雲拂過,翩然若仙。
秦琦緊隨其後,忘了他也姓秦一般恫嚇:“掉到地上的腦袋,撿起來也沒用了,做人要識時務,不要自誤!”
……
一直等到他們身形消失不見,僵在原地是數十族老才長籲一口氣,看看七零八落的防護符陣,看看死相難看的秦儼、秦舉父子,有人憤懣不滿:
“太過分了!”
“就算她是仙君,也不能這麽欺辱人!”
“當我們鹹陽秦氏是軟柿子麽,想捏就捏?!”
“區區妖鳥,真當自己是國之圖騰了,忘了我秦氏冕冠天下,還治不了她一個孽畜!”
“馬上派人去白帝城,請仙帝為秦氏做主……”
吵嚷聲越來越大,已經有人從芥袋中拿出筆墨,開始寫彈劾杜小草的奏折。
可惜才剛開始落筆,人就懸空而起,被一根繩索捆住雙手,吊在一丈多高的房梁上。
眾人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剛剛口出怨懟之言的族老,七個人,全部被吊在了房梁上。
剩下幾個剛要開口,還沒斟酌好言辭的族老,嚇得頭皮發麻,大汗淋漓。
吊在房梁上的七個人,五個是小懲大誡,簡單地吊住雙臂,兩個罹罵得惡毒的族老,直接被吊住了脖子,憋得雙腿踢騰,臉色紫漲,嘶啞著嗓子求救。
沒有人敢動手放他們下來,生怕下一刻就是自己被吊住脖子。
離水的魚撐不了一盞茶功夫,窒息的人也一樣,兩人激烈的掙紮了一會兒,漸漸地動作越來越緩慢僵硬,一雙眼珠憤懣驚駭地蓇葖著,死不瞑目。
一位僥幸逃過一劫的玄袍族老,對吊起的同族毫不同情,趁機教導陪他前來的孫兒:“禍從口出,便是如此,往後你遊曆七十二洲,萬萬不可逞口舌之快,毀了前程。”
他那孫兒還是少年人,滿臉尚未褪去的惶恐,對祖父的教導乖巧點頭,卻也有自己的看法,覺得這些被吊起的族老固然是“禍從口出”,追本溯源卻是“道行不夠”。
“一味謙恭謹慎,確實能避開許多禍事,但要真的安逸自在,還得有本事傍身,我若能像仙君這般,一劍劈開千年門閥的護山大陣,七十二洲何處去不得?又何必做小伏低,虛言敷衍?”
少年的祖父愣著片刻,欣慰大笑,壓低嗓音繼續勸道:“道行不是一日修出來的,本事不濟之前,還是要謹慎小心,千萬別亂了心神,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道之上難免磕磕絆絆,要壓得下慌張和輕狂,砥礪心境,才有機會登頂……”
這對祖孫聊得旁若無人,被吊起、吊死的族老,都不是他們這一係的人。
牽扯其中的那些族老,就沒這麽淡定了,個個臉色慘淡如金箔,嚇得肝膽欲裂,半句狠話也不敢說了,互相交換了眼神,就此散去。
夜色如水,凝滯了天上的皎月,高低錯落在山巒間的秦氏祖地,許多人沒有入睡,處處都有燭光搖曳。
那位對孫兒諄諄教導的玄袍族老,在書房裏奚落他沉默瘦削的兒子:
“大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你居然沒一點上進之心?!”
瘦削男子堅定地搖搖頭:“讓父親失望了,我隻想像從前那般妻兒繞膝,怡情山水。”
“混賬!我怎麽會生出你這種不思進取的庸懦兒子!從前我都由著你,但這一次不同,我必須爭到這個大宗正的位置!”
“父親相當大宗正,盡管去爭,我不會阻攔。”
也不會襄助。
玄袍族老豈能聽不懂兒子的弦外之音,氣得陰惻惻冷笑:“你若執意懈怠,我便殺了櫻娘,看你怎麽‘像從前那般妻兒繞膝’。”
瘦削男子渾身劇震,不敢置信地看著玄袍老者,從他凶獰的神色中明白,他並非說說而已。
“櫻娘的跟腳,你比我清楚,花妖一隻,平日裏被你寵得無法無天,我隻要給你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嫡妻回來,什麽都不用做,她就死定了。”
瘦削男子滿臉焦灼,他的櫻娘脾氣倔強,為妾已經委屈了她,好在他沒有嫡妻,日子才過得。
若是父親強行塞來一個世家貴女,無論對方是賢惠還是嫉妒,都不會容下櫻娘這般“恃寵而驕”的寵妾,櫻娘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氣頭上離家出走了,他怎麽辦?
他和櫻娘生的乖巧兒子又怎麽辦?
玄袍族老人老成精,一句話就戳中兒子的死穴。
瘦削男子苦笑服軟:“父親待要如何,還請明言。”
玄袍族老捋須大笑:“其實很簡單,秦儼和秦舉都死了,大宗正的位置空缺,憑我在鹹陽秦氏的資曆、地位,足以取而代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需要你給你的那些朋友寫信,讓他們襄助於我,咱們是親父子,一榮俱榮,我當上了大宗正,你和勉兒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勉兒不像你懈怠懶惰,將來極有可能承繼我的衣缽,祖孫都是大宗正,幾代人都能揚眉吐氣。”
瘦削男子對父親展望的前景無動於衷,追問父親該如何寫信,如何襄助?
“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櫻娘的親人,太過危險的事,我寧死也不會讓他們去冒險的。”
“婦人之仁!跟妖物攀什麽親戚,隻要我能當上大宗正,他們便是死絕了,也不值甚麽!那個櫻娘你也不要一味寵溺她,該立規矩就要立起來,她傲嬌的本錢就是她的那些親族,真要死光了,看她還怎麽囂張!”
瘦削男子垂首退後:“父親大人慎言!”
玄袍族老不耐煩地擺擺手:“老子懶得理會你這些閨帷之事,你要沉溺男女情愛,是你自己的事,我隻要當上大宗正。”
瘦削男子沉吟片刻,仔細幫著謀劃起來,“父親想當上大宗正,最便捷的辦法,是獲得仙帝的支持。”
“秦佑安?他驕狂自負,一向看我這種老朽不順眼,不給我使絆子就算好的,想讓他出麵幫我,是癡人說夢,他是我出任秦氏大宗正的絆腳石。”
“仙君呢,如果仙君支持父親,父親也有勝算。”
“今日在宗祠,我的表現尚可,沒讓那妖鳥抓住把柄懲治,全須全尾地離開了,但她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也得意不了太久,不能指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