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第十一個千年門閥
盧氏自作聰明,成了第一個被盯上的小世家。
循著這條線索,拔出了好幾根蘿卜。
杜小草趁著一起賞花的間隙,詢問眾人:“你們覺得我好不好打交道?”
眾人打哈哈,避而不談,還是呂文昭一本正經地評價:
“我們覺得仙君挺好打交道,但是我們不代表白帝城所有人,大部分眼裏,仙君是不好打交道了,他們寧願跟那個白郡主攀交情。”
秦佑安擺擺手道:“憑他們這些宵小鼠輩,不配跟你攀交情。”
“跟呂氏青典冊上記載的比起來,仙君你現在比從前人情練達了好幾倍,也難纏了好幾倍。”
杜小草嗤笑:“不乖乖被人誆騙入彀,就叫難纏?若是如此,我很難纏。”
呂文昭訕笑,轉了話題,說起雲夢杜氏入京的事。
“杜青奎帶著金氏三口一起來了,金氏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夫人了,但也沒有另娶。”
“然後呢?”
“金氏想要見你,當麵求你原諒。”
“我不原諒,也不想見她,讓她今生今世別再出現在我麵前,杜衡和杜寶兒也一樣。”
杜小草說得泠然,呂文昭點點頭應了,“這件事的關竅,在於你轉世的這副身體,是不是杜青奎的親生女兒……”
“不是,我使用本命翎羽涅槃轉世,看似十月懷胎,其實不同的。”
“若你公開否認父女關係,就會暴露你涅槃轉世的方式……”
“無妨的,這也瞞不住別人,那個小宮女什麽都知道。”
她知道,伏雨也就知道了。
等杜青奎恢複前世記憶,彼此還有一筆陳年舊債要清算呢。
戰敗伏雨之後,杜小草聲勢大漲,隔三差五便有世家貴人登門諂媚,有人略有些真心,大多都是虛情,隨大流跟風罷了。
杜小草早已不像當年那般不同世事,對此談不上喜怒憎惡,無視而已,這是別人立足安身的方式,她可以看不慣,不會強行扭轉。
白帝城大,居不易,慢說錦衣玉食,便是簡簡單單的討口飯吃,都是千難萬難的,若是沒有投個好胎,隻能一輩子當牛做馬,更慘一點的還會活活餓死。
四下無人時,秦佑安悄悄問過杜小草:為何沒有一鼓作氣殺了伏雨?
“她這種惡蛟,滯留城中就是大害,其它世家或許可以跟你笑泯恩仇,她絕無可能。”
杜小草苦笑,她當然想殺了伏雨一了百了,可惜不能夠。
“那個小宮女是我魂魄的一部分,掌控在伏雨手中,我投鼠忌器,不到迫不得已,不會跟她兩敗俱傷。”
她的打算是想辦法把小宮女奪回來,吞噬融合,神魂圓滿的時候,再殺了伏雨。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最終沒能吞噬小宮女,會發生什麽事?”
“神魂受損,道行也要受損,要回到祖地修養蟄伏幾萬年,才能重新涅槃重生。”
杜小草說得寡淡,秦佑安驚呆了,幾萬年,對他這樣的人族來說,是難以想象的漫長歲月。
即便他有一枚輪回印,也沒什麽信心,能安然熬過幾萬年光陰。
一萬年尚且太久,隻能爭一爭朝夕。
杜小草看著他皺眉沉思的模樣,覺得好笑,戲謔他:“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羽星,棄人為妖,如何?”
“可以嗎?”
“可以啊。”
杜小草的雙眼又笑成了月牙兒,“我祖父已經見過你,以他的脾氣,沒有當場拍死你,應該是對你印象還不錯。”
秦佑安局促:“就是在靠山龜船上,忽然出現的那位清矍老人?”
“如果我沒認錯,應該就是,我離家千年杳無音訊,還涅槃了一回,留在祖地的涅槃玉肯定會有反應,他不放心就追來了。”
“他的道行……很高吧?”
“是啊,一根小手指,就能碾壓七十二洲。”
秦佑安愈發不安。
杜小草愈發開心,不想繼續嚇唬他,專心說起白帝城。
“當年就是你把我誆到這兒來的,說得千好萬好,其實一團汙糟,沒幾個正經的好人。”
認清了這個事實,她反而淡定了,這一次重返,始終心平氣和,任憑躲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挑撥離間,始終沒有鬧騰起來。
她淡然處之,其它那些世家門閥,惴惴不安也好,心懷鬼胎也好,隻要心有忌憚,都不會輕易出招。
秦佑安的前世記憶始終被壓製,覺醒程度隻有兩三成,他百思不得其解,懷疑清矍老者從中做了手腳。
“原本我已經快要記起了,見過他以後,忽然僵住,再也想不起那些前塵舊事,他為何這麽做?”
“祖父自有他的考量吧,前塵往事而已,想不起也好,若你真的記起來,必然又是一場風波。”
秦佑安豈能甘心?
任誰也不肯這般稀裏糊塗活著,那些舊事,無論是喜是憂,他都要全部想起。
“王府的諜子查到一件事,大齊的皇室子弟還存留不少,當年那位太子,還擁有輪回轉世的神通,是不是你……”
“我沒有給過他輪回翎,但輪回翎曾經遺落一支,也許落到了他手中。”
“他把大齊覆滅的根由歸咎於你我,這些年都在暗中興風作浪,據說他已經來到白帝城,可惜沒能挖出他的行蹤。”
“大齊畢竟是皇室,底蘊非凡,白帝城又是龍興之地,覆滅的也猝然,當時的朝臣多有不服,大胤的幾代仙帝有不盡如人意,難免有人心懷二心。”
杜小草沒太當一回事,也不覺得自己有負於大齊。
大齊的那位太子如何想,是他自己的事。
他們倆人之間唯一的瓜葛,是她曾經被宣布為太子妃。
她是不認的,千年前對他的評價便是“有幾斤蠻力的莽夫”,遠看憨如熊羆,近看不似人君。
忒刻薄了。
至今回想,唏噓惻然。
花廳之外,呂文昭正教訓呂陌桑,一個頂著“世子”名頭的準家主,一個尋常小族子,吵得昏天黑地,互相不買賬。
呂文昭大概是氣暈了,動手去戳族弟的腦袋,一戳又一戳,戳得不亦樂乎,嘴裏還叱罵:
“你要是沒活膩了,就別再提什麽分宗,敢嚷嚷這句話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
呂陌桑又不是傻子,早被狐朋狗友灌了一耳朵忠言,也明白呂文昭的 好意,卻不忿他這麽戳自己,氣哼哼地威脅:
“你敢再戳我一下試試看?”
呂文昭出了名的混不吝,馬上又戳了一下,戳完閃身避開,確保呂陌桑無法抓到自己,一本正經地揶揄他:
“如你所願。”
呂陌桑咆哮:“去死!”
“抱歉,風太大了 沒聽見,你再說一遍?”
呂陌桑被戲弄他滿臉火星亂迸,收拾不了呂文昭,把呂文昭帶來的美酒全都喝光了。
這酒後勁挺大,他剛喝下去,人就搖搖晃晃,噗通摔倒了。
呂文昭哈哈大笑。
杜小草五感六識敏銳,一眼瞥見他不是普通醉酒,整個人都在哆嗦顫栗,更像是劇痛難忍。
她心中驚駭,撇下秦佑安上前攙扶他:“你……怎麽了?”
呂陌桑痛得神識渙散,硬撐著說了一句“有毒”,頹然倒地。
呂文昭趕緊從芥袋中拿出解毒丸喂給他吃,同時雙手掐訣,幫他逼出體內的劇毒。
一群人忙碌了足足半個時辰,總算把人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