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涼了一個嬤嬤
這句話透露的信息含量忒大,圍觀吃瓜的七八個人全都驚呆了。
首先是呂陌桑父親的真實死因,究竟是意外還是謀殺;其次這次鬧分宗的數量眾多,不是一家兩家,所有自認能摘清、撇清的分支遠宗都參與其中。
這“宗”還沒真的分了呢,就開口閉口“你們家”。
呂文昭氣極反笑:“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從前能沾光的時候死皮賴臉不肯分宗,現在見主家有了麻煩,就想一哄而散,跑得遠遠的!”
秦佑安補刀:“隻是跑遠怎麽夠,還要落井下石背後捅刀子呢。”
睿王府的諜網每天都在打探帝都各大世家的隱秘,呂氏分宗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一無所知,真相遠比呂文昭聽到的要嚴峻,能拖延到現在還沒浮出水麵,靠得不是呂相的威壓,是呂文昭跟杜小草的“患難交情”。
呂陌桑聽到秦佑安的話,滿臉不悅:“世子何出此言?呂相一脈自己做錯事,憑什麽拉著整個整個呂氏陪葬?一萬多條人命,全都白搭進去?”
螻蟻尚且貪生!
若不分宗,就要乖乖被主家驅使調遣,尋常苦差事還罷了,若是要針對若吾仙君的那一種勾當,沾了手就上了賊船,從此再也當不了“清白人”。
再慘一些的,以為自己的差事跟若吾仙君無關,實則是暗中一環,稀裏糊塗就被包了湯圓。
呂陌桑以京中裴氏為例,“那場喜宴雖然聲勢浩大,真正參與的族人依舊是少數,他們歡歡喜喜地來喝喜酒,死到臨頭才都沒明白怎麽回事,隻能去閻羅殿哭訴冤屈。”
杜小草聽得若有所思,衝著呂陌桑招招手:“你過來。”
呂陌桑大駭,以為自己哪句話惹得仙君不開心,要一巴掌拍死他,臉上強自鎮定,兩隻腳抖得沒眼看。
“仙君息怒,我是一時激憤,口不擇言,冒犯了仙君……”
杜小草笑得嫣然:“我知道,你且過來。”
呂陌桑磨磨蹭蹭,一步挪不了三指遠,氣得呂文昭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呂陌桑本就簌簌發抖站不穩,被這一腳踹得“噗通”跪趴在杜小草腳下,他本性跳脫,順勢就抱住杜小草的雙腳,強顏歡笑地求饒:
“我錯了!仙君,求您大人大量,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笑得兩頰發僵,杜小草仿佛沒聽見一樣,柔荑手掌無聲俯向他頭頂。
呂陌桑閉目待死,頭頂驀然一痛,痛過之後卻沒有血跡流出,也沒有昏眩無力的感覺,他疑惑地睜開眼,就見杜小草像個繅絲娘子一般,持續不斷地從他發髻中扯出一根血色絲線。
這線越拉越長,起始點也不在他發髻間,一直延綿到睿王府外無窮遠。
看似不起眼的絲線,實則是一隻血蛛吐出來的絲,一端黏著呂陌桑,一端連著那隻血蛛。
豢養血蛛的人,可以順著蛛絲監聽被製住的人。
呂陌桑傻眼,圍觀眾人也麵麵相覷,問他從哪兒沾染上這種邪物?
“我……我不知道。”
呂文昭又是一腳踹過來,厲聲怒罵:“狗東西!這種時候還替她遮掩!這白帝城中,除了她,誰還會在你身上下這種蠱物?”
杜小草隔空一抓,已經把那隻血蛛抓了過來,雖是凶物卻斑斕好看。
呂文昭一眼認出來:“這是白郡主頭上常戴著的發簪,原來是活物!”
呂陌桑訕訕分辨:“也許……也許郡主是怕仙君不肯原諒她,怕我說錯了話……”
杜小草眯起眼,斜睨呂陌桑:“她心有忌憚,就可以來監聽我說話,那我也忌憚她,是不是也能一掌拍死她,絕了後患?”
她的聲音不知不覺冷了下來,“原本我還不確定她有沒有算計過我,現在我確定了。”
人贓俱獲。
呂文昭看了眼一臉死灰的族弟,恨鐵不成鋼地歎氣,“你做出這種錯事,是不知情也好,是幫凶也好,都是大過錯,仙君仁慈不殺你,但你也不能大搖大擺地離開,去旱牢裏待幾天,好好反省!”
呂陌桑還要再說什麽,被呂文昭一掌劈暈了。
“好蠢的東西,從前看他還算機靈,落了一次湖,腦子裏就浸了水。”
鐵萱兒看不得他護短,冷嘲:“既然是個蠢東西,還留著他幹嘛,直接打殺了多省心。”
“死丫頭!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他都嚷嚷要跟你們分宗了,還認定你們跟他有殺父之仇,白眼狼遲早反噬。”
鐵萱兒說得好有道理,呂文昭默了片刻,搖頭苦笑:“終究是同宗,他受人蠱惑一時犯糊塗……”
他邊說邊看向杜小草,呂陌桑的過錯可大可小,能不能輕饒也要看她的意思。
“先讓他去旱牢裏反省兩日,然後我帶他出門去長長見識。”
“你要出門?去哪兒?”
所有人都驚訝了,不自覺的圍上來,以為杜小草要遠行。
杜小草搖搖頭:“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就在白帝城中逛逛。”
“逛街?”
“不,去拜訪拜訪城中的世家,看看跟千年前的有什麽不一樣,兩位世子若是有空閑,幫我寫幾張拜帖送過去,免得他們說我妖孽無禮。”
呂文昭皺眉,寫拜帖沒問題,怕的是那些世家拿到拜帖後起歪心思。
杜小草怡然不懼。
傍晚,斜陽西垂,偌大別苑籠罩在淡金色的霞光中,鳥雀歸巢的身影映照在水麵上,引得大群白鯉聚攏過來。
杜小草站在湖邊投食,負責別苑瑣事的齊嬤嬤呼呼走過來,隔著老遠就喊人:
“裴姑娘,晚膳好了,您看擺在哪兒?”
“就擺在水榭中吧,再請秦世子過來陪我用膳。”
齊嬤嬤滿口答應,滿臉笑容,掩住了嘴角的不屑。
杜小草一早就察覺到她對自己有敵意,不明白這敵意從何而來,看桌案上擺著的糕點還剩下不少,笑吟吟地賞賜給她。
齊嬤嬤不驚不喜地收下。
她走後,秦佑安很快過來,殷勤地幫杜小草夾菜。
杜小草還在想著那個齊嬤嬤,問她的來曆。
“幾代家生子,跟腳清白,從小就伺候我,非常盡職,雖然是個仆婢,母妃很信重她。”
秦佑安說得言簡意賅,悄悄觀察杜小草的臉色,以為她跟齊嬤嬤起了衝突,或者齊嬤嬤說了什麽讓她不開心的話。
“她那人是耿介嚴厲了些,我是王府的世子,她也沒有特別給麵子,小時候還常常去母妃那揭發我做的頑劣事,這別苑中的侍婢小廝都很怕她,你要是不習慣她侍奉,我去給母妃說,另換一個和善的嬤嬤過來。”
“換倒不必換,隻是想讓你去查一查,當年你離家出走被誘拐、差點中了崔小憐的暗算,還有鮫女被安排進來這些事,跟她有沒有關聯。”
杜小草說得平淡,秦佑安已經驚得放下了牙筷,她說得這些事情,隨便一樁跟齊嬤嬤扯上關係,齊嬤嬤都死定了!
他怔怔愣了半響,語氣幹澀地問杜小草:“你……你怎麽懷疑上她?”
“當然是因為她很可疑,她這陣子一直在我身邊侍奉,晚上還發癔症,嘀嘀咕咕說了幾句沒頭腦的話,讓我懷疑上她,若真是她做的,總會露出些馬腳,你先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