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人狠話不多
崔小憐看起來嬌滴滴，弱不禁風的模樣，論修為卻不輸給白愚，身形微微一閃，便閃到了杜小草身後，啜泣著埋怨：
“仙君，你看看他，一言不合就動刀動劍……”
杜小草僵了片刻，忽然笑容璀璨地轉過臉，看著身後的崔小憐：
“他是嚇唬你的，別怕，有我在你身邊呢。”
親昵關切的語氣，毫無敷衍做作，聽得周圍眾人麵麵相覷，偌大的花廳靜得針落可聞。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杜小草和這位崔小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親昵起來，仿佛真的是失散多年的好閨蜜，從未有過嫌隙罅隙。
崔小憐還幫著杜小草出主意：“白帝城的這些世家，十之**不是好東西，他們若來求見仙君，仙君不妨見一見，看看他們到底打什麽算盤，如果話不投機，或者出價太低，就打一頓扔出去，如果夠乖，給的賠償有誠意，就饒過他們一回，咱們也沒必要弄得舉世皆敵……”
杜小草從善如流：“崔小姐說得是，就按你說的辦。”
崔小憐提議讓睿王府出麵，邀請白帝城中的世家門閥來赴宴，恭賀若吾仙君涅槃轉世。
哪家壞了規矩，就是自尋死路，別怪仙君不講情麵。
威脅恫嚇，煞有介事。
白愚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談笑自若的崔小憐，欽佩她臉皮的厚度。
呂文昭更是氣得一巴掌拍碎了檀木椅的把手，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博陵崔小憐的狠毒，還目睹過她威迫秦佑安結親的醜事，當時不知道她就是大胤仙後的分身，不知道她擁有前幾世的完整記憶。
她明明知道秦佑安和杜小草情投意合，還非要插一腳，這不是橫刀奪愛是什麽？
真被她奪成了，杜小草又是一世遺憾。
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杜小草居然沒有立刻拍死她，還跟她親如姐妹？！
眾人想不通，一向淡定的薑慕白都臉色陰晴不定，慨歎“女人心海底針”，琢磨不透兩人玩什麽把戲。
既然是演戲，總有攤牌的時候，誰都不信崔小憐和杜小草能一直姐妹情深。
三日之後，睿王府笙歌縈繞，燈火輝煌，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擺在宴廳兩旁，照得半空亮如白晝。
前來赴宴的世家貴人絡繹不絕，但凡能接到請帖的人家，全都來了。
有那麽幾座門閥，哪怕昔日的仙君已經涅槃轉世了，依然從骨子裏流露出輕蔑倨傲，藏都懶得藏。
秦佑安麵色不虞，杜小草始終神色恬靜，直到青麟公子領著一大群衣衫樸素甚至襤褸的賓客進來，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瓜洲霍氏爺孫倆也在這群人中。
他們的先祖，曾經也是光芒萬丈的貴公子，論門楣不輸給在場的絕大多數貴賓，隻是時過境遷，全都落寞了。
千年時光，落魄的世家何其多，眼前這些人的特殊之處，在於他們沒落的起因，是襄助了昔年的若吾仙君。
入座的時候，這些已經不算世家的所謂家主，全都被安排在杜小草左右兩側。
博陵崔氏、天水趙氏、琅琊王氏這樣的千年門閥，座位一反常態的差，被安排在宴廳最偏僻的角落裏，緊靠著廳門，抬頭就能欣賞一勾明月。
在場清一色的聰明人，豈能咀嚼不出滋味？
礙著若吾仙君“凶暴”的名頭，沒誰敢率先跳起來發難，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悶頭喝酒吃菜，熬到曲終人散，歸家後再商議對策。
惆悵鬱悶，不足為外人道。
杜小草視若不見，巧笑嫣然地跟身邊襤褸家主們閑談，聊著那些曾經如雷貫耳，如今卻生疏尷尬的名場麵；聊著那些驚豔一時，卻因她而黯然隕落的名公子。
對這些寒磣賓客來說，那雖然是先祖們的輝煌履曆，時過境遷，已經淡忘失傳，杜小草卻記得清楚，一樁樁一件件，娓娓道來。
有金風玉露，踏青同遊；有仙闕飄飄，一曲繞梁，也有古驛客棧，渡口殘橋，船家屠戶，破廟小院……
斑駁又斑斕。
杜小草跟青麟公子聊得最為投契，問他還記不記得，她初入白帝城，騎著一頭白虎，抱著一隻貓妖？
“你好心提醒我，在帝城中不要這麽招搖，不是所有的世家貴人，都喜歡成精的妖物……那時候你肯定還不知道，我才是最討人厭的那個妖物。”
她一本正經地問青麟：“如果你當時就知道了，還會不會跟我做朋友？”
青麟苦笑。
世間沒有後悔藥，隻是他自己的命而已，他舍得，沒所謂後悔。
他瞥一眼杜小草身上幽藍色的霓裳華服，歎息著提醒她：“仙君千萬別動氣，別讓這件霓裳變成赤紅色……”
杜小草樂嗬嗬答應：“放心，即便它真的紅了，我也不會再像當年那般殺人。”
她的目光暫時離開身邊的落魄賓客，看向更遠處的豪閥世家，憑家紋認出是琅琊王氏的轉世家主。
膽子挺大的，就這麽大咧咧來赴宴了。
杜小草幾乎記不起他千年前長什麽模樣，隻記得他對自己喊打喊殺，一口一個“妖孽”，私底下卻跟一頭黑狐精勾搭。
那狐精自稱墨玉夫人，心狠手辣，害人無數，被昔年的若吾仙君偶然撞上，擒拿了關在籠子裏，想著怎麽處置的時候，這位王氏老祖出麵救了她。
之後沒多久，王氏老祖的結發妻子暴斃。
再之後，王氏老祖的正妻就變成了墨玉夫人。
杜小草毫不留情麵的揭破這件醜事，詰問王氏老祖：“那頭狐魅，如今還活著嗎？她生下的子嗣，記在王氏譜牒上了嗎？”
王氏老祖麵色鐵青。
周圍的賓客也麵麵相覷，絕大部分人都不曉得王氏老祖還有過這段風流韻事，為了寵愛一頭黑狐精，害死了結發妻子。
眾目睽睽，王氏老祖羞臊惱怒，憋得臉色紫漲，恨不得像當年那般，一呼百應滅殺杜小草。
杜小草笑容譏誚，生怕王氏老祖還不夠難堪，繼續說起他那位結發妻子的溫婉賢淑，說起王氏老祖跟這位夫人的繾綣恩愛。
“可惜啊，故人心易變，一朝迷上了狐狸精，什麽情分都拋到腦後，所以你罵我說妖孽害人，我其實也是讚同的，隻是想不通，你放著害你妻離子散的狐妖不去圍殺，萬裏迢迢來殺我，好像是我害了你一樣，是何道理？”
瓜洲霍氏的老者哈哈大笑：“這種鼠輩信口雌黃，見利忘義，仙君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我隻是想知道，那頭狐魅後來怎樣了……”
“要麽死了，要麽翻臉了，弄不好連狐魅生下的兒孫都一起宰了，這種臭不要臉的偽君子，我老頭子這些年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