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崔小憐來訪
果然,前世今生,惹禍的都是“涅槃轉世”。
遲暮之年,逝者如斯,佝僂身軀被光陰流水衝刷得腐朽衰頹,一步步身不由己地邁向墳塋,心智和理智會一起崩潰。
是夜,睿王府笙歌盛宴,為杜小草接風洗塵。
席間還有一位說書先生,口舌生花地把若吾仙君隕落後的這幾百年間,大胤七十二洲發生的大事串聯了一遍,沒有文過飾非,也沒有偏袒庇護,說得中規中矩。
誰家蒸蒸日上,誰家江河日下,誰家岌岌可危,誰家一也覆滅,誰家沒落中興,娓娓道來。
些許不足為外人道的蠅營狗苟,也被擺到明麵上來。
睿王府還收藏了許多“若吾仙君”當年的寶物,其中一件尤其炫目,曆經千年依然光鑒照人,是她當年梳妝的奩台。
睿王妃覷著她的臉色,問要不要王府幫著傳話給京中世家,讓他們把當年搜撿到的仙君舊物全部送還。
杜小草輕笑,還在遲來客棧的時候,她便已經傳過話,並沒有人當一回事。
那些珍寶難得,幾乎都成了各大世家的底蘊珍藏,輕易不肯示人,“送還”說著輕巧,誰家真舍得?
就算舍得幾件法寶,輪回印呢,也舍得嗎?
他們舍不舍得是他們的是,討不討要是杜小草的事。
她請睿王再次傳話,限期一個月,各家都要把原屬於若吾仙君的法寶、符籙、器具送回,否則後果自負。
睿王應了,率先把自己的私藏拿了出來。
杜小草帶著眾人去參觀,那是一座高大華美的白玉樓,上下六層,占地頗廣,藏品也琳琅滿目,有奇珍異寶,有秘籍古籍,有數丈高的傀儡人,數量很多,完好無損的就有數十具。
鐵萱兒看得眼花繚亂:“難怪仙君當年會被世家窮追不舍,身上的好東西那麽多,誰看了都得眼熱。”
杜小草歎氣:“是啊,那時候年紀太小,人也太傻,不曉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白愚不以為然:“仙君並非癡傻,而是太篤定,以為憑自己的本事可以保住自身,保住這些身外之物,後來卻為情所困,忘了自身安危,否則憑大胤七十二洲的這些螻蟻,如何傷得了你一根翎羽?”
他一口氣說罷,還不解氣,詰問杜小草:“如果重來一次,仙君還會不會多管閑事?”
杜小草搖頭:“不會管閑事了……”
話未說完,白愚的飛劍已經躥向秦佑安,直奔眉心,凶險無比。
以秦佑安的身手,本該能躲開,偏偏薑慕白站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往他肩頭拍了一張定身符,讓他一瞬間無法動彈。
眼看飛劍就要刺穿秦佑安的頭顱,杜小草驚得身形遽變,撲過去撞開了凶險的劍鋒。
白愚氣得冷笑:“仙君還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說著不再管閑事,身體很誠實嘛?”
“他不是閑事。”
“他就是個禍害!你隻要跟他藕斷絲連,就沒有安寧的時候,一千年前是這樣,一千年後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再是執迷不悟,到了如今也該看明白了,當年有人利用他給你設圈套,你被一個‘情’字迷了心智,才落得隕落東鳧,現在你的處境依然凶險……”
“所以呢,你就要殺了他,或者比我親手殺了他?”
杜小草的語氣愈來愈冷冽,白愚反而笑了起來:“暫時先留著他吧,他對你還有點用處。”
他的目光落在杜小草的玄奇絢麗的妖鳥真身上,嘖嘖驚歎。
在欽天司的時候,她費了很大功夫,始終不能幻化出九色妖鳥本體,卻因為秦佑安的“遇險”,莫名就成功了。
秦佑安脫困之後,沒有理會口出惡言的白愚,轉身怒視背後偷襲的薑慕白,箬衣劍森然震顫。
薑慕白果斷後退兩步,拱手賠禮,撇清說並沒有惡意,都是為了“仙君”的道行能更進一步。
“看看吧,已經成功了,你是東道主,得擺一桌宴席慶祝。”
秦佑安心中憤懣,看了沉默不語的杜小草一眼,轉身離去。
剛走近自己住的別苑,一個許久不見的女子冒了出來。
天水趙氏的貴女趙雲瀾,說是來送還趙氏珍藏的仙君遺物,順便拜訪仙君,當麵向仙君賠罪。
秦佑安冷笑:“憑你也配向仙君道歉?讓你當家主的伯父來,都是敷衍仙君,讓你們趙氏的輪回老祖親自來白帝城,當麵交出仙君的遺物,包括那枚輪回印,才算有誠意。”
趙雲瀾笑得意味深長:“秦世子何必強人所難?仙君當年的遺物,趙氏願意盡數歸還,再添幾倍賠償亦可,唯有輪回印,此物對若吾仙君來說無甚大用,對我們各家的老祖性命攸關,何必非要收回呢?”
“當年你們強搶,如今還要霸占不還,好大的臉!”
“當年事千頭萬緒,是是非非揪扯不清,做人做妖都要往前看。”
趙雲瀾說得理直氣壯,堅持要麵見杜小草,為她和族弟趙箎的冒犯賠禮道歉。
“不止我們趙氏,還有其他世家,陸續也會過來賠罪。”
秦佑安冷笑:“若是仙君不理會呢?”
趙雲瀾笑得詭譎:“如今的白帝城又不止有一位仙君,東邊不亮西邊亮,這一位不理會我們,我們就去找另一位嘛。”
誰怕誰啊?!
她貌似恭敬,實則倨傲不屑,篤定杜小草一定會見她。
等秦佑安轉身離開,她瞬間拉下臉,對著他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低聲怒罵:“嘚瑟什麽啊?一頭來曆不明的妖孽,又笨又瞎,隨隨便便就被人誆得死去活來,裝什麽世外天仙?涅槃轉世了又如何,魂魄受損記憶缺失,自己窩裏鬥還沒鬥明白呢,就妄想要挾我們?等抓住了你,非得好好炮製一頓……”
趙雲瀾婀娜萬千地四下閑逛,身後無聲跟著兩位王府供奉,像是瞎子聾子一般,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見趙雲瀾的抱怨,任她大搖大擺地在府中走動。
王府前廳,招待貴客的書房裏,睿王秦琅賓客滿堂。
清一色的惡客,人人嗡嗡不絕,他的耳根子已經忍耐到極限,差一點點就要拍案而起乃至拂袖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