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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僭越有理

  話不投機,杜小草鉗口不言,悄悄打量河底。


  她是絕不可能跟這頭邪祟結盟的,無論它多麽凶橫。


  她裝作思忖的模樣,悄悄提點秦佑安:

  “這頭邪祟不像是新近流竄過來的,它的老巢就在這兒,欽天司不可能沒發現它,卻沒有鏟除它,放任它坐大,原因隻能是一個,反製岸上那座泥金山!”


  她試探著拿出那柄赤色翎劍,微微一晃,變回原本的翎羽形狀,四周被困的水魅立時身形潰散,虹吸一般被吸附到翎劍上。


  那頭邪祟大怒,水缸似地豎瞳森冷地盯著杜小草。


  杜小草不以為意,翎羽小劍悄悄對準了它的眉心,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秦佑安也舉起箬衣劍,泠然看著水底巨大的邪祟:

  “我想起來了,這條天河每年夏天都會鬧一場水嘯,巨浪倒卷上春熙台,想要淹沒泥金山,有兩次差點就得逞了……如果我沒猜錯,岸邊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河神,被你鳩占鵲巢了,你還不滿足,想要徹底把她攆走……”


  那邪祟大怒:“河神輪流做,憑什麽被她獨占了?”


  “憑她哪怕沒了金身法相,依然能把你牢牢壓在江底,從前你出不了頭,現在就更沒機會了,若你識相,在我們發現你之前遁走,還能保住性命,現在……你死定了!”


  秦佑安說罷,催劍上前。


  杜小草的翎羽劍一並跟上,那邪祟畏怯,立刻遁走,周身各種發光的部位全部合攏,剛剛還一片通明的水底,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杜小草擔心有詐,立刻拉著秦佑安浮出水麵。


  那個損了半邊臉的的水魅,緊跟著兩人也浮了出來,卻沒有隨之上岸,急匆匆朝著泥金山方向而去。


  岸邊的人,薑慕白和白愚氣定神閑,許城將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秦佑安有個好歹,他無法跟睿王府交差。


  秦佑安說了自己在江底的見聞。


  許城將不敢置信,天河水每年都衝上泥金山,城中的人都當成是風景看,原來還藏著這樣凶險的暗戰。


  隻他在此看守城門的八年裏,泥金山上的春熙台就有三次遇險,其中最凶險的一回,整座泥金山裂開丈寬的溝壑,山巔的春熙台孤懸在兩塊岩壁之上,隨時可能墜落。


  泥金山曾經是天河水神的法相金身,山體開裂,便等同於水神本身受損,且是傷及本源的那種損。


  “在我來守城之前的那一年,江水平地暴漲,差一點把春熙台給淹了,當時就有人說,泥金山像河裏的鴨子,水漲它也漲,始終漫不過頂……”


  他唏噓的話還未說完,河堤對岸忽然傳來呼喊聲。


  仔細傾聽,似乎是呂文昭的聲音。


  秦佑安且驚且喜,大聲回應他,讓他立刻退回白帝城,小心被江底的邪祟抓住。


  呂文昭還沒回話,江水驀然出現巨大的漩渦,蓄勢要衝到岸邊卷人。


  還沒等漩渦飛上天,一道褐黃色的光柱籠罩住了呂文昭,輕而易舉地把他扔到河對岸,與秦佑安一行人會合。


  “漩渦”擒人不成,咆哮著沉落河底。


  秦佑安確定好友安然無恙之後,斜睨著奚落他: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來此地招惹花魁,說不定其中就有人是水魅變幻出來的……”


  呂文昭驚魂甫定:“河底居然有這麽鬼祟,我從未聽爺爺提起過。”


  “兩種可能,第一,呂相也被蒙在鼓裏,不知道護城大江暗藏玄機;第二,知道了卻不肯不敢不能圍剿……”


  江底邪祟能苟活到今日,僅靠道行是不行的,還必須有靠山。


  這靠山是誰,暫且成謎。


  秦佑安也不糾結,當務之急是如何渡江入城。


  眾人一起看向江岸對麵的泥金山,若非她出手襄助,呂文昭已經遭了殃,這也讓大家猜測她的態度,並非是針對杜小草。


  河底邪祟扯著“結盟”的幌子,威逼利誘杜小草敕封他為河神,泥金山上那一位,多半也有此需求。


  秦佑安忍不住問杜小草:“她為何不去找白帝城中的那個若吾仙君敕封?”


  “可能她心中還是偏向我的吧,總是堵在這兒也不是辦法,我想去見見她。”


  呂文昭聽得一頭霧水,搞不清杜小草哪來的自信敕封山水正神。


  放眼大胤,唯有仙帝和欽天司有這個能耐,仙帝負責下詔,欽天司和禮部負責製作鐵券玉牒,擇吉日,立祠廟,塑金身,賜功德金印,一應俱全了,才有資格享受人間香火,否則都是淫祠野神。


  祝青筠和桑弘洋,時至今日都沒能“正名”。


  泥金山上這位前朝水神,很快也表明了自己的要求——牌匾。


  她請杜小草用若吾小錐,親筆賜下“無憂宮”做神殿的名稱。


  呂文昭氣笑了:“即便你道行通天,也不能在仙帝眼皮子底下僭越吧?”


  “宮”這種字眼,曆來隻能用在帝王貴胄身上,山河正神最多用“廟”。


  呂文昭覺得自己是在講道理,奈何對方是暴脾氣,直接用一灘黏糊糊的泥巴糊了他一臉。


  他呸呸狂吐了幾口,勉強能睜開眼說話,卻不敢去江邊衝洗,滿臉狼狽地瞪著江對岸的泥金山。


  泥金山視若不見,偌大一塊牌匾依然懸在杜小草身前。


  明明是一截枯木,神奇地開口說話了:“此地並非我們娘娘的道場,是仙君的道場,仙君如何用不得一個‘宮’字?”


  杜小草聽得懵了,這條天河是她的道場?她怎麽不知道?

  隨著枯木牌匾說破秘密,偌大一條天河變得洶湧跌宕,前一刻還澄澈如碧的江水,登時開始渾濁,隱約還有風雷之聲炸響。


  隱匿在江底的邪祟,怒不可遏地衝天而起,再次用漩渦水浪攻擊岸邊的泥金山。


  “該死的賤人!幾百年都沒磨死你,現在還來壞我好事!”


  他發瘋一般攻擊泥金山,泥金山也不肯示弱,昂然反擊,整座山仿佛活了一樣,一腳一腳把江底邪祟踹回去。


  此時山巒雖然大致像個女子,卻過於粗疏,看不出五官容顏,隱約是個豐碩女子,手中拎著一根鞭子狀的法寶,衝著江麵一頓猛抽,讓躲在水底的邪祟無法冒頭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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