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黏住了
老道人走得最靠前,一臉的道骨仙風,冷不防半空中垂下一條大舌頭,對著他的頭臉一頓亂舔,森涼陰冷的觸感,嚇得老道人嗷嘮一聲,手中攥著的桃木劍胡亂揮舞亂砍。
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那舌頭太笨了,居然就被桃木劍穿透了,滋滋融化成一灘黑血。
老道人正得意著,冷不防右手的手背像是被錐子刺中一般,疼得他齜牙咧嘴,桃木劍卻攥得死死的,不肯撒手。
真要撒了手,怕不就是個死!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就看見兩個頑童倒吊在房梁上,一左一右垂掛在他眼前,一臉詭笑的盯著他。
老道士手起劍落,把兩個頑童的頭顱劈砍在地上,兩個碗口大的疤,沒有流淌出一滴血水,依舊死死盯著老道士。
老道士嚇得頭皮發麻,居然就被兩個稚童四條腿,噗通踹出房門,重重摔倒在雨水坑中,暈頭鴨子一樣爬起來,身體貼著牆角簌簌發抖,卻沒留意到身後的牆壁中伸出一雙慘白的婦人手掌,每一根指甲都有半尺長,染著血紅的蔻丹,衝著老道士的後背戳刺。
秦佑安瞥見了,揮出箬衣劍,絞掉了婦人的十根長指甲,崩斷出有烏黑的血跡流淌出來,疼得婦人怒罵呼喝,不知怎麽掐住了傅行遠的脖子,用力往牆壁方向拖拽。
傅行遠猝不及防,一邊用手去掰卡在脖子上的女鬼手掌,一邊用雙腳踢騰拍打地麵,減緩被拖拽到牆壁中的時間,可惜沒什麽效果,身不由己地往牆壁中鑲嵌,他拚命往前伸著脖子,不讓後腦勺貼上牆壁,脊背卻已經淪陷。
偌大一麵白泥牆壁炸裂,像蜘蛛網一般黏住了傅行遠,他驚恐呼救,脖子卻被卡得緊緊的,聲音破碎淩亂。
秦佑安情急之下,在白泥牆壁上繪製了一張碩大的符籙,反客為主地扣住了牆壁中的女鬼,讓她忙著自救,不得不鬆開傅行遠的脖頸。
受此啟發,杜小草也拿出若吾小錐,在庭院各處繪製驅鬼符,從水井到房梁,從院門到屋脊,無一疏漏。
所有的鬼魅都無法繼續呆在這座宅院裏,傅行遠擔心他們無處可去,便要禍害鎮上其它的百姓。
薑慕白不以為然,拿出一張巴掌大的符紙,通體碧綠,像是用翡翠雕琢而成,瑩潤剔透,被他催動以後,飄上半空越變越大,越來越透明,最後砰一聲化成無數晶瑩的小光點,散落在蘆花鎮角角落落。
“好了,這張符籙籠罩之地,所有邪祟都避之不及。”
傅行遠稍稍放下心來,這次注意到自己嗓音枯澀,像是十天沒喝過水一樣,脖子上還有兩個清晰的黑色掌印,不知何時才能淡去。
看看天色不早,傅行遠邀請眾人一起前往鎮公廨,雖然隻是一座小鎮的官衙,依然建得氣勢巍峨,大門外兩尊高大的石獅子,還有三丈高的門樓,匾額楹聯俱全。
設宴的地方,在一處偏廳,簷角下懸掛這一溜燈籠,照得四周輝煌如白晝。
杜小草的目光,卻落在廳堂牆壁上懸掛的山水仕女畫上,工筆著色頗有功底,看落款是傅行遠本人,忍不住誇讚道:
“傅公子好才藝。”
“姑娘謬讚了,信手塗鴉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正閑閑說著話,薑慕白又開始煞風景,插嘴譏誚道:
“丹青確實是小道,怎能比得上移花接木、禍水東引、裝傻充愣的妙計,傅大人能不能給我說說,蘆花鎮上藏著這等凶物,鎮上的人,包括你這個公廨,是如何苟活到今日的,又是為何會纏上我們的?”
傅行遠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頹然歎息:
“原來薑公子早就看出來了麽?我也是迫不得已,整個鎮子已經危在旦夕,身為父母官,怎能坐視治下之民枉死?”
傅行遠一再重申苦衷,賠罪,薑慕白隻不理他,趁著他出門去傳菜,悄悄提醒杜小草:
“小心這家夥……有古怪!”
杜小草愣怔:“難道他勾結邪祟?”
“也許他也是邪祟你呢?”
薑慕白笑得不懷好意,他跟秦佑安不同,對什麽渭水傅氏沒有情懷加持,看他跟看路人沒區別,一開始隻覺得他氣息雲遮霧繞,以為是他靈紋被人打碎導致。
進入鬼宅之後,傅行遠的破綻就多了起來,被厲鬼扼頸渾然無事,連一點汙穢氣息都沒有,換了其它人,早就元氣大傷,臥病在床修養半年才能撿回一條命。
再看看傅行遠,他哪兒有丁點傷了根本的樣子?
有了這一出,接風宴的氣氛便有些古怪,小鎮偏僻,美味佳肴肯定沒有,河鮮野蔬勝在新鮮,傅行遠一再道歉:
“怠慢了三位,蘆花鎮雖然不是窮山惡水,卻也實在貧瘠的很,出產不多,全都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杜小草輕笑:“薄酒貧席也有濃情厚意,我們都不是挑剔的人,隻是今晚設宴,為何隻有傅公子你一人出席,其它佐官吏員、鄉老士紳全都沒有來?”
按照慣例,起碼要有幾個陪吃的土著,身份高不高不重要,要緊的排麵和態度。
傅行遠微微尷尬:“都是些沒規矩的鄉野之人,怕衝撞了秦世子……”
“不妨事,秦世子在焦溪村的時候,跟村正和村民相處得很融洽,來到蘆花鎮上,也不會自持身份高高在上。”
杜小草話說得和氣,打量傅行遠的眼神卻犀利得很。
傅行遠剛剛傍上“靠山”,隱約就有嫌棄的跡象,神色忐忑不安,親自去幫他們安排住處。
夜色漸深,牆角的夏蟲唧唧有聲,頭頂的星河一望無際,浩瀚璀璨,居高臨下俯瞰整座小鎮,錯落有致的燈盞讓人心安。
薑慕白卻低聲提醒杜小草和秦佑安:“鎮上的陰煞之氣越來越濃重,盤踞在此地的邪祟鬼魅都要作怪,稍有不慎,咱們要喪命,鎮上的百姓也要遭殃。”
他說得煞有介事,杜小草和秦佑安狐疑地對視一眼,覺得這話有些危言聳聽,哪兒就到了那麽嚴重的地步?
薑慕白灑然一笑,從屋簷下摘了一盞八角燈籠,沿著青石板道,在鎮公廨裏四下查探,尤其是東南角的那兩口水井,還扔下瓦罐拎了些井水上來,親自品嚐,然後驚咦一聲:
“這水中的煞氣也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