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有錢能使……
……
一直到出了店門,秦佑安依然餘怒未消。
小夥計的用心他明白,無外乎是嫌棄鄙夷,想讓他知難而退,碰巧端木麟也來光顧酒鋪,他就順水推舟了。
這個端木麟開口就提及“天妖族”,一眼就看破杜小草的真身,絕非等閑之人,差一點點就讓他得逞,抓走了杜小草。
現在杜小草有驚無險,端木麟卻被削掉了三根手指,如果沒有秘法重新接回去,修為必然受阻。
杜小草心情激蕩,原路返回唯我閣之後,立刻癱坐在窗前的軟塌上,忿忿叱罵:
“這個端木麟太狡猾了,心腸也壞,居然想把我抓走……”
秦佑安默然,陪她一起坐在窗前,肩並肩舒緩心情起伏。
已經過了子時,本該夜色寂寥,燈火闌珊,東南方向卻有人家在放孔明燈。
起初隻是零零星星,一盞一盞地放燈,漸漸地越放越多,成千上萬盞橘白色圓頂燈盞呼呼飛上天空,如螞攢簇,照得偌大天空恍若白晝。
嘩然驚歎之聲傳來,杜小草也忘了剛才的凶險,津津有味地看。
客棧房間內,一時無言。
秦佑安盤腿坐在榻上,專心複盤,推測端木麟的修為和背後隱藏的勢力,天妖師父,大隋皇子,修仙俊彥,看似陽光和煦,實則心機深沉,還能一眼看破杜小草的真身……
他能做到這一步,絕不會是憑借修為和眼界,而是靠奇詭的法寶或者旁門神通。
唯一慶幸,是大隋和大胤隔得足夠遠,端木麟再憤懣不甘,短時間內也無法橫跨過來。
秦佑安捋清頭緒,心情放鬆,拉開房門喊人送茶水進來,卻意外看到唯我閣的掌櫃領著幾位扈從守在門外,人人臉色焦灼,看到秦佑安出現,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神態驚喜:
“世子回來了?我們正擔心著呢——”
掌櫃如釋重負的語氣,讓秦佑安稍顯歉疚,想解釋自己為何忽然消失,又無從說起。
好在掌櫃識趣,沒有追問他去了哪兒,為何深夜不歸,確定他和杜小草都平安無事以後,就叮囑眾人好好守著,萬勿大意。
“河東城並不太平,海邊接二連三出亂子,琅琊王氏那邊已經鬧得沸反盈天,嫡係旁支的公子,半年就栽了七八個,咱們雖然有槐祖鎮著,大事沒有,小事就得靠自己謹慎,一個疏忽就沒命了!”
眾人觳觫,本來還想抱怨幾句的人也咽了回去。
今夜無人深眠。
一場三短的打更聲響起時,天上的孔明燈漸漸止住勢頭,老掌櫃愜意地打了個哈欠,想要去睡的時候,門外湧進來兩撥客人,氣勢淩人。
老掌櫃常年不苟言笑的臉,板得更加端方,二話不說回絕了他們入住的請求。
“幾位客官,非常抱歉,本店已經住滿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bang一聲扔過來一錠紫金,比成年人的拳頭還要大一圈,沉甸甸地紫光縈繞,足夠包下唯我閣最頂尖的上房三個月。
另一撥客人依樣畫葫蘆,也扔過來一對碩大的金元寶,神色淡然地仿佛扔的隻是銅錢一般。
“掌櫃的,夠不夠?不夠還有!”
老掌櫃苦笑:“確實沒房間了,幾位囊中豐厚,去任何一家客棧都會被奉為上賓。”
“睜眼說瞎話,我們來你這兒就吃了閉門羹啊。”
老掌櫃眼皮一顫,曉得遇到棘手的硬茬了,眼前這些人就算不是找麻煩的,也會憑空變成麻煩。
燙手的山芋必須扔,燙手的銀錢不能掙,他毫不通融地搖頭:
“實在騰不出空房了,總不能因為幾位出錢多,小店就半夜三更攆走其他窮客,騰出房間做買賣吧?傳揚出去,小店的招牌就砸了。”
“掌櫃的莫要誤會,這元寶不是給你的,是給肯騰出房間給我們的好心客人的。”
“是啊,銀錢晃人眼,說不定有人肯拿錢讓出房間呢?”
老掌櫃麵色尷尬。
這夥人一不砸唯我閣的招牌,二不逼著他這個掌櫃做惡人,出手就是紫金大元寶,他不動心,房客裏住著的“買賣人”動心啊。
千裏顛簸為求財,隻是讓出房間就有一筆大錢,拿了錢去住其他的客棧,哪兒睡覺不是睡一覺呢?
唯一說不通的,就是眼前這兩撥客人,為何執意入住唯我閣。
老掌櫃目光閃爍,嘴上客氣無比:
“幾位客官稍等,我這就去調停。”
半盞茶的功夫,客房就騰出來了,還是上等的屋舍,入住的豪商天亮就會退房啟程,聽聞有人重金求騰房,當即就起床收拾行囊,去後廚吃一頓宵夜兼早餐,披著星星趕路出城。
老掌櫃把雙方都安排妥當,睡衣也磋磨得差不多了,索性去庭院裏散步。
他派出去查看孔明燈飛天的扈從,始終沒有返回,也沒有在空中燃放煙花彈求助,猜測已經變成屍體,無聲無息被處置了。
老掌櫃猶豫再三,另派了三人出去查看,自己轉身去見秦佑安。
“世子,天上那些孔明燈有古怪,暫時還沒查探清楚,剛才客棧又住進了兩撥麵生的豪客……”
秦佑安聞弦歌知雅意,“勞煩掌櫃費心了,我會小心的。”
杜小草收拾妥當,依著貴妃榻準備入睡,臨睡前還瞥了一眼窗外的那棵紫槐,呼呼拔高的部分又離奇地縮了回去,夜色中跟一大片槐林混在一起,毫不起眼了。
她一時興起,掐了個古拙的法訣,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催發草木之精。
還沒成功呢,樓下窗台上忽然探出一顆碩大錚亮的腦袋,戲謔地揶揄她:
“小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覺,想情郎呢?”
杜小草呸了他一口,咣一聲關緊窗戶。
她不怕光頭難纏,是怕秦佑安正在氣頭上,箬衣劍出鞘無情,直接把這人的腦袋給削了下來。
好在那人隻是隨口花花,沒有上趕著作死,眼見窗戶關死了,悶悶跟同伴抱怨:
“大胤的小姑娘,靈性是靈性,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
“再暴躁,能有咱們在海上遇到的那位暴躁?要不是咱們腿腳快,潛得深,現在已經被王八分食了!”
“哈哈!王……八!”
夜色之中,孤樓之巔,一行靠著砸金錠入住唯我閣的豪客,笑得恣意暢快,笑聲壓住了簷下滴水鈴的叮啷之聲。
一縷微不可查地勁風飛掠而至,轉瞬掠至窗前,掠入房間,直奔笑容齷齪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