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豔福不是福
人群驚駭，看著落在淺色衣衫上的雨水，果然是紅色的，隱約還有一股腥臭氣息。
被彩帶繡球帶走的那些“幸運兒”，全都遭了毒手，起初是血雨，漸漸地有骨骼跌落，大大小小新鮮的脛骨、腿骨、肋骨、頭骨，附著在上麵的皮肉全都被擰幹了，隻剩下薄薄一張幹癟的人皮。
之前搶繡球落敗的幾位年輕人，驚訝過後哈哈大笑：
“活該！讓你們色迷心竅，上趕著送死！”
羨慕嫉妒恨秒變幸災樂禍，杜小草卻緊張地拉著秦佑安，生怕天上操縱繡球和彩帶的人，不依不饒繼續刁難槐船上的乘客，秦佑安首當其衝。
桑夫人也緊張了，讓眾人全都回到客房去。
可惜已經遲了，空中那些彩帶，在吸幹所有“幸運兒”以後，變得更加炫目璀璨，掉頭直奔船舷。
明明看著是布帛，落入海水的瞬間，卻變成了一條條色澤迥異的蛟龍，繡球居然是它們噙著的珠子！
一時之間，船上眾人分辨不清這是幻想還是真實。
杜小草也看向桑夫人：“怎麽回事？！它們是真蛟龍？”
桑夫人點點頭，“是真蛟龍，我大意了，這下麻煩了……”
大胤境內沒多少蛟龍，哪一條都有名有姓，眼前這忽然冒出來的十二……三條，讓人驚訝震撼。
桑夫人見多識廣，認出這些都是“五行蛟”，血統駁雜，性情凶戾，會憑本能吞噬血肉，平時應該是被人拘束著，現在放了出來。
蛟龍所過之處，翻雲覆雨，眼前這十幾天能相安無事，沒有攪動風雨，原因是五行屬性互相抵消，能持續多久，難說。
惡蛟垂涎人類的血肉，人類也覬覦蛟龍渾身是寶，隨便拔下一枚鱗片，就能祭煉成一件防禦法寶，龍須、龍筋更是不可估量。
有些不知輕重的乘客，傻嗬嗬地去攻擊水中蛟龍，下一秒就被水柱噴下船舷，血水四濺。
桑夫人硬著頭皮上前，嚐試著講道理，也被噴了回來，濕淋淋落湯桑的模樣，看得人發噱。
好在這些蛟龍隻是尾隨，暫時沒有發動攻擊，杜小草躲在船舷角落裏，仔細打量海水下方的蛟龍，色澤不一，大小也不一，普遍有山丘那麽粗，最粗的猜測是誘惑秦佑安的那條彩帶變的，單是一顆眼珠，就有水缸那麽大，蟄伏在水下，鱗甲猙獰，窸窸窣窣地盤動聲讓人悚然，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來惡蛟主意，被生吞活剝了。
萬葉宗那一行人，玄袍公子以下，全都目瞪口呆。
眼前這場景，哪怕黑臉供奉沒中毒，也打不過這麽多惡蛟圍攻。
形勢極其驚悚，滿船寂然無聲。
不知道是誰吼了一嗓子，把惡蛟圍船的禍事歸咎到秦佑安身上“
“剛剛所有的繡球都有人接下了，隻有他裝清高，推開了繡球，得罪了天上的仙子！咱們隻要把他扔下船，就能保命！”
混賬至極的話，卻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響應，再沒有天降橫禍的茫然，隻有對秦佑安連累了整船人的憤懣埋怨，雖然不確定真相是不是這樣，萬一是真的呢？
眼前的困境就可以擺脫了。
桑夫人不得不出麵維護：“不要胡說八道，這位可是睿王世子，誰敢把他拋下海去？就算你們能逃過惡蛟圍攻，也逃不過睿王府的追殺！”
“睿王府”的威懾裏足夠大，許多人嘴裏嘟嘟噥噥，到底沒敢真的衝上前。
杜小草站在秦佑安身邊，敏銳地發現水中惡蛟在交頭接耳，說得語言極為晦澀難懂，她唯一能聽懂的就四個字：若吾仙君。
這些惡蛟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腕上的火蛟微微顫動，似驚悚，又似激動。
她悄悄用衣袖遮住火蛟鐲，水中一頭惡蛟已經不耐煩了，抬起一爪戳向槐船，頓時讓渡船失去數十丈的軀幹，槐大痛得佝僂起腰背，好半天都沒緩過氣來。
波濤洶湧，槐船搖搖。
率先動爪的那頭惡蛟，冷冷看著秦佑安，口吐人言：
“你，跟我離開！”
秦佑安舉起了箬衣劍。
惡蛟巨大的金色豎瞳，剛剛抬起頭的時候，幾乎跟秦佑安的目光持平，神色中充滿冰冷譏誚和勢在必得，“憑你這點本事，以為能逃得掉嗎？”
“逃不逃得掉，要逃過以後才知道。”
生死麵前，沒得談，秦佑安如是，其它乘客亦如是，之前叫囂要把他扔下海的人，再次鼓噪起來。
為首的是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口舌犀利，三言兩語就激得眾人同仇敵愾，唾罵秦佑安。
“你貴為世子，隻顧自己苟且一時，要全船那麽多人給你陪葬，簡直不知廉恥！”
“多活一刻是一刻，先把他扔下海去，說不定惡蛟就退了……”
“別怕睿王府，咱們先活下來再說！”
“就是啊！旁人怕睿王，我們博陵崔氏不怕！”
“天水趙氏也不怕！”
“……”
各種聒噪唾棄噴過來，秦佑安的扈從和供奉全部湧過來擋住，懟上萬葉宗的那些人時，明顯吃了虧。
杜小草知道形勢危急，再次看向腕上的火蛟鐲，
赤光一閃，鐲子消失不見。
鱗甲熠熠的十幾頭惡蛟，察覺到身邊來了不速之客，全都晃動著頭顱迎敵。
下一刻，海水中響起一串好似春節放爆竹的響聲，大片血跡蔓延。
為首那頭褐色惡蛟，整頭蛟從頭頂裂開，身不由己地緩緩下沉，消失不見了。
人群驚呼嘩然，不敢置信地看著海麵，明明已經迫在眉睫的危機，憑空有了散去的跡象。
擒賊先擒王，最凶悍的惡蛟死了，剩下那十二頭多少會有忌憚，最後方的兩頭立刻就停滯不前。
海底的“炸雷”聲卻沒有就此停歇，不急不緩地爆開了一條條惡蛟。
爆到第七條的時候，惡蛟再也撐不住了，一哄而散，往海麵四方逃逸。
海水洶湧，浪花激蕩，倒卷在槐船之上，不知道多少人被濺濕，卻沒有人敢出聲，全都聚精會神地盯著水底。
之前還肆無忌憚的凶悍惡蛟，轉眼就兵敗如山倒，連交戰都沒有，一邊倒地屠戮。
桑夫人趁著惡蛟退走，急忙催促槐大加速疾馳這片海域。
槐大苦笑：“我一個槐精，快又能快到哪兒去？除非惡蛟死了，否則是逃不掉的，難道還要把這些孽畜引到裴氏祖地嗎？”
秦佑安瞥了杜小草一眼，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站在船舷邊，關注海麵下暗戰，春雷般的炸響此起彼伏，每一次響聲，便是一條惡蛟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