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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燙手的香饃饃

  杜小草深以為然,撇開擔心,跟少年一起坐在欄杆上乘涼。


  少年爽朗純摯,舉止得體,一言一語讓人如沐春風,不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傻天真,麵貌看起來比杜小草還要稚嫩,卻已經遊曆過很多州郡。


  一對少男少女,一見如故,對坐閑聊,傾訴彼此獨屬於少年人的憧憬和憂慮。


  “我叫槐大,老祖給起的名字,難聽吧?”


  杜小草莞爾,“槐祖怎麽給你起這麽個名字?”


  “不走心唄,他經常嫌棄我,不許我靠他太近,說因為照顧我,他平白老了幾百歲……”


  “你怎麽會要槐祖照顧?你的父母親人呢?”


  “沒有,我生下來就是一個人,靠老祖開花釀蜜才能活下來,宗主幫我找了十幾個奶娘,但我不能喝奶,喝了就會嘔吐、生病,隻能吃槐祖身上的東西才能活著。”


  杜小草匪夷所思,眨著眼睛聽槐大訴說,想不通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嬰兒,需要餐風飲露喝槐蜜維持生命。


  槐大起先還拘謹,怕嚇著杜小草,又怕杜小草覺得煩,漸漸地看她是真的感興趣,越說越開心,還偷偷從芥袋中拿出兩葫槐釀,一人一個抱著品嚐。


  滋味非常美妙,杜小草愜意地幾乎飛起來,醉意微醺時,也跟槐大說了許多她在焦溪村時的趣事:割草砍柴、挖筍做飯,養雞洗衣裳,打掃宅院……


  說起來像是很遙遠的事,仔細算算,才過去了兩年而已。


  槐大雖然遊曆過許多州郡,農活和家務從未做過,腦回路也天馬行空,追問她叉爻魚的事:

  “那種魚真的這麽神奇?現在還能吃到嗎?”


  “現在很少見了,你要是想吃,我芥袋裏有醃製過的,味道很好,就是有點容易上火,吃完魚以後最好嚼幾片榆錢葉子,普通榆錢樹上的不行,要我們村頭那棵老槐樹上的才可以。”


  槐大撓頭,從芥袋中摸出一把槐花和槐葉,“吃這個行不行?”


  杜小草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有豐沛的靈氣縈繞在花葉之間,不要說降火,就是當飯吃都行。


  算算時令,已經不是暮春時節,槐花早該開過了,這艘槐船上卻離奇反常,槐樹常年盛開,從不凋謝,乘客們在船上的一大樂趣,就是采摘槐樹製作美食。


  杜小草觸類旁通,問爽朗少年:

  “咱們槐祖,也是常年四季盛開的嗎?”


  “看它心情,高興了就開花,不高興就蔫頭耷腦,氣急了還會縮成小樹苗呢。”


  槐木皺著鼻子埋怨:“它那花跟我們渡船上的也不一樣,我們渡船上的槐樹都是香甜可口的,它開出來的槐樹可能有毒呢,等你進了祖祠,千萬別傻乎乎,它給什麽你就吃什麽,要多長幾個心眼。”


  杜小草觳觫,哪有這種草菅人命的老祖?


  槐大鄭重其事地告誡她:“槐祖樹冠上的那個鳥巢,最最寶貝,千萬不要去碰,曾經有族人膽大包天,趁著槐祖酣眠,偷偷溜到鳥巢裏玩耍,然後被槐祖關進樹籠裏,整整關了一甲子,進去的時候是個青年,出來的時候胡子都三尺長了……”


  杜小草觳觫乘以二。


  槐大指了指船舷上方,正在跟人聊天的秦佑安,壓低嗓門告誡杜小草:

  “這位秦世子,是你的……未婚夫?看起來還不錯,但你聽我的話,千萬別帶他去見槐祖,老祖最煩姓秦的年輕公子,每次見到都要打得人家鼻青臉腫,秦承鈞貴為太子,它都不肯給一點麵子,何況這位世子。”


  “為什麽?”


  “不太清楚,好像槐祖跟大胤元龍,紫胤仙帝有些過節,每次喝醉了槐釀,就要大罵人家,最厲害的一次,罵了三個月呢。”


  杜小草咋舌,槐大卻轉眼就忘了,興致勃勃地跟她介紹這艘渡船上的吃喝玩樂之地,外加沿途經過的仙郡大城。


  “有些地方的土菜好吃,有些地方的小釀好喝,還有些地方總能撿到寶貝,到時候我來找你一起過去……”


  槐大談興正濃,瞥見秦佑安匆匆回來了,悻悻地起身告辭。


  裴佑安盯著少年的背影,頗為警惕:

  “這是誰啊?跟你聊得這麽熟?”


  “是船主的侄兒,非常爽直熱心,跟從前的屠狗很像,但比屠狗念過更多的書,走過更多的地方,眼界開闊,見識廣博,修為也不錯,才這麽點大就淬體巔峰了……”


  杜小草隨口誇讚,沒察覺秦佑安目光中的警惕。


  傍晚用餐的時候,秦佑安臨時去加一道小菜,槐大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遞給杜小草一包漬好的槐花糖。


  “桑大娘剛剛做出來的,你嚐嚐看,喜不喜歡?”


  杜小草嚐了一口,味蕾瞬間被征服,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好吃!”


  槐大嘿嘿大笑,“喜歡就好,吃完了我再給你送一包……”


  話未說完,他已經從原地消失,秦佑安也走回到餐桌邊,把拿回來的小菜放在杜小草眼前。


  “你很喜歡這種少年?”


  從前有屠狗,現在又冒出個槐大,秦佑安沒覺得他們哪兒討喜,就討厭。


  杜小草吃著新鮮的槐花糖,美滋滋地連飯也忘了吃。


  秦佑安哭笑不得,說起正事,“下一個來火羽城鏟除淫祠的人,猜猜是誰?”


  杜小草哪兒猜得出來?狐疑地看著秦佑安,“不會是你吧?”


  “當然不會,我避嫌還來不及呢,是呂文昭,或者唐圭,兩人中必有一個。”


  “啊?!”


  杜小草驚詫地張大了嘴,這兩個人選都在意料之外,無論是呂文昭,還是唐圭,怎麽會摻和進這件事情裏?

  他們不止代表自己,身後各有一個世家,就算唐圭因為出身複雜,不足以代表隴西唐氏,起碼也能代表一部分。


  無論唐氏家主對唐小六什麽態度,既然認下了這個兒子,就不能全然撇清關係。


  以唐圭的精明,也不會想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呂文昭就更不必說,他在火羽城呆了那麽久,“關係匪淺”這個流言同樣針對他,他來鏟除淫祠,鏟不鏟得平且不說,萬一激怒了祝青筠和桑弘洋,他們一怒之下弄死了崔碩人,博陵崔氏的怒火誰來承擔?


  以濮陽呂氏跟博陵崔氏的惡劣關係,崔碩人掉一根頭發,都要算在呂文昭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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