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老不羞
秦佑安沒有多說,收拾妥當現場,催促她變回小黃鳥。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再去其它地方看看,太守府那邊不要做太大指望了,憑他們的本事……幫不上忙。”
能不幫倒忙,就是幸事。
青祠廟供奉的這尊陰神,屬於東嶽神君管轄,前任東嶽神君被桑弘洋打死了,偌大之地群龍無主。
不是所有人都肯臣服“淫祠野神”,此地的這一位“天官”,雖然出身寒門,生前卻是大胤正一品的高官,對桑弘洋十萬個瞧不起,寧願再死一次也不會屈從。
桑弘洋也是心高氣傲的人,青祠天官不服他的管,他沒來找麻煩已經是寬宏,不可能再多關照他。
青祠天官得了自在,也失了庇護,被一群邪魔歪道盯上,鬧出亂子。
在許多人眼裏,如今的東嶽之地,就是混亂之地,隻有本事夠大,心機夠巧,撈一票就跑,什麽後患都沒有,若是運氣夠好,還能趁著“招撫”的東風,名列大胤山河譜牒呢。
清矍老人從天而降,好巧不巧落到東海裏,祝青筠和桑弘洋主動現身行禮,反被老者震碎了金身,道行大損。
他們這兩尊“淫祠野神”,唯一的依仗就是凶威,沒了道行就沒了一切,之前被震懾住的宵小鼠輩全都蠢蠢欲動。
青祠天官占著天時地利想“戡亂”,反鬧出了大亂子,一個不好,玄諦城要完蛋,毗鄰的火羽城也要完蛋。
秦佑安孤身在外,被幕後主謀盯上了,也難以幸免。
謹慎起見,他再次前往青祠廟正廳,確定那尊天官是死透了,還是被人挾持操控了。
答案是活著。
神態威嚴,金身璀璨,之前炸成兩半的金身泥塑,離奇合攏,灑落一地的淡金色碎屑,在空中凝聚成一條小金蛇的形狀,飛到他的眉心上,一雙七彩琉璃雕琢成的眼珠,居高臨下俯瞰秦佑安,語氣不屑且不耐:
“你是什麽人?!為何擅闖本官的神殿?速速把本官的金箔玉笏還回來,本官饒你不死!”
秦佑安轉身就走。
“青祠天官”暴怒,從神台上隆隆走下來,震得房梁屋脊灰塵晃散,衝著秦佑安的背影一腳踹過來。
他這的泥塑金身有一丈多高,這一腳若是踹準了,能把秦佑安踩成肉餅,嘴裏還嗬斥怒罵:
“無禮小子!以為滅了一具枯骨,毀了一群不入流的精魅,就能恣意妄為了?你和這城中所有人,都是本官的祭品,一個都別想走脫!去死吧!”
他獠牙畢露,連一絲掩飾都沒有。
秦佑安早在神像離奇合攏的一瞬間,就猜到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青祠天官”,他眉心的那條金色小蛇,更是欲蓋彌彰。
丈高的神像明明是泥塑,此刻卻儼然真人,手腳頭頸活動自如,一腳一腳狠踩秦佑安,落地之處石板崩碎,稀裏嘩啦的動靜頗為駭人。
“無知小兒!速速交出本官的金箔玉笏!”
秦佑安冷嘲:“你的金箔?你的玉笏?”
“當然!有了這兩樣東西,我就能執掌本地山水氣運,取代青祠老兒成為正神。”
“做夢!一地正神需要欽天司和禮部敕封,沒有敕封文書的都是淫祠野神……”
“淫祠就淫祠!老子不在乎,祝青筠和桑弘洋能做的事,老子就不能做?”
秦佑安還沒回話,耳畔風聲呼嘯,神像一腳猛踩下來。
好在他早有準備,激發了一張瞬移符,原地挪移到幾丈開外,避開了神像的致命一擊。
他趁著短暫拉開的距離,一口氣扔了七八丈雷暴符,想把眼前的“泥塑”炸成齏粉,“泥塑”被炸得原地下沉三尺,本身卻毫發無損,周身縈繞著一條條漆黑如墨的詭煙。
這些黑煙從神像麵部的七竅鑽進鑽出,像極了大大小小纏繞著的蟒蛇,塑像原本的一雙琉璃目,也變成了詭譎的赤紅色。
青祠廟內打得翻天覆地,青祠廟外閑人如織。
秦佑安知道驚動那些百姓也無用,隻能靠自己苦撐,質問步步緊逼地“泥塑”: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從前的那位青祠天官呢?”
“那老東西顢頇糊塗,已經被我滅了陰魂,吞噬了他的法相金身,魂飛魄散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了!”
“泥塑”哈哈笑得得意,陰森看著秦佑安:“你這小子還算有幾分本事,可惜年輕不惜命,敢來淌渾水,那就留下吧!”
他說完又是一腳踩下來,不但七竅生黑煙,四肢也因為頻繁用力,碎裂成蛛網形狀,絲絲縷縷的黑煙從裂縫中滲出,整個泥塑都搖搖欲墜。
秦佑安猜測他急吼吼討要“金箔玉笏”,就是為了修補操控泥塑。
一旦泥塑坍塌崩毀,他就算不會死,也會實力大減,無法借助青祠天官的力量逞威。
兩人都是無敵之姿,一拳一腳打得地動山搖,偌大一座青祠廟麵目全非,守在廟門外的兵卒終於發現不對勁,大喊大叫著鼓噪,卻沒一人敢進來援手。
建廟不易,拆廟容易,幾根橫梁一拆,幾麵牆壁一倒,櫛風沐雨數百年的一座青祠天官廟,徹底坍塌,塵土漫天,嚇得往來行人驚駭躲避。
廟沒了,藏匿在泥塑中的邪祟卻始終賴在廢墟裏,不肯挪窩。
哪怕秦佑安察覺到不對勁,不惜以自己作餌,引誘“泥塑”追出廟宇之外,對方也不理睬,寧願撿起地上的橫梁、石墩拋擲打砸。
秦佑安據此猜測,這尊殘破的泥塑,這座坍塌的廟宇,對邪祟有非常重要的加持,他舍不得離開,甚至是不能離開。
大戰酣暢淋漓,雙方都有些力竭。
圍觀的兵卒遠遠射出弩箭,落到泥塑上,撓癢癢都不夠,秦佑安讓他們趕緊去疏散周圍百姓,不要被這邊的惡戰波及了。
兵卒退走,秦佑安取出從跨院石碑中得到的黑色符籙,衝著不遠處的“泥塑”晃了晃。
“泥塑”驚呆了。
他跟秦佑安討要“金箔玉笏”,始終沒提這一張黑色符籙,不是這張符籙不重要,而是太重要了,他要誤導秦佑安,讓他忽視掉這種符籙!
現在,秦佑安回過神了,掌心重重一捏,把黑色符籙捏成了粉末。
跟他鏖戰了一柱香時間的“泥塑”,在黑符粉碎的一瞬間,再次炸開,不止是炸成兩半,而是炸得稀碎。
半空中摔下一條水缸粗的巨大蟒蛇,數十丈長,不知道多少年的道行,奄奄一息,頹然無力地想要抬頭,掙紮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秦佑安上前,把半廢的巨蟒收入獸囊。
隻是一頭蟒,就占據了整個獸囊,它不甘心地扭動身軀,被獸囊中的符陣反噬,悻悻認命了。
杜小草在黑符被捏碎的一瞬間,撲棱棱從枝頭摔下來,眼看要腦袋朝地,被秦佑安撲過來接住。
“那是……什麽東西?”
她驚魂甫定地打量四周,巨蟒已經被擒,黑符也已經湮滅,原地隻剩下十幾片金箔,是泥塑身上最後的存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