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小氣的丫頭會變醜
天字五號房內，杜小草對著一麵水光鏡，看得津津有味，還問秦佑安：
“你們睿王府，有沒有什麽洞天福地？跟那個魚尾冠一樣的寶物？”
秦佑安苦笑：“洞天沒有，福地有兩處，都不甚大，像魚尾冠這種可以隨身攜帶的仙寶，全大胤都沒有聽說過。”
換而言之，戴魚尾冠的年輕人，來自大胤之外的仙朝，還跟琅琊王氏扯上了關係。
自稱“挑擔人”的夯笨漢子拿走了魚尾冠，要跟躲在冠中的“小宋公子”死磕到底。
兩位琅琊王氏子弟的慘狀在前，小宋自己出來的可能性很低，洞天之中應有盡有，躲上十年八年也不稀奇。
唯一要擔心的，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小宋公子背後的家門和師門，會來找夯笨男子的麻煩。
夯笨男子不知道是真憨，還是有恃無恐，拿了魚尾冠以後就封禁起來，扔進他挑著的那副擔子裏。
潑辣婦人沒瞧見他的小動作，回到閣樓客房裏，圍著丈夫噓寒問暖，有沒有被打罵欺負？有沒有磕碰受傷？要不要熬上一副藥膏？
“你這笨嘴拙舌的夯貨，怎麽跟人家把道理說明白的？”
“做買賣要公平啊，他們想花錢買你們娘倆，我不答應，說船靠岸以後去告官府，去琅琊王氏找他們的宗主、老祖，他們就怕了，這事就算了。”
潑辣婦人信以為真，她從來沒想過，她的夯笨丈夫會滿嘴瞎話誆她。
唯一的擔心，是那三個垂涎她們娘倆美色的紈絝，會嘴上一套背地裏一套。
忐忑不安地等了兩日，風平浪靜，三個紈絝閉門不出，登門說和的周姓婦人也不見了蹤影。
潑辣婦人懸著的心徹底放平，該吃吃該睡睡，還在渡船上擺攤做起了小買賣，專賣胭脂水粉。
杜小草去逛了兩次，甭看攤子小，貨品的質量好，壓箱底的幾樣東西，連秦佑安都驚歎，比他母妃使用的丹粉還要強一籌。
據潑辣婦人說，這些脂粉都是她和女兒親手調製出來的，物美價不廉，買一回就能用上癮。
杜小草輕笑，目光落在夯笨漢子的手上，是一雙跟他魁偉形貌極不相符的修長手掌，比秦佑安、呂文昭這種世家公子都不差什麽。
潑辣婦人沒讓女兒跟著擺攤，生怕再遇到色迷心竅的貴人，惹來無妄之災。
上一回安然度過，再來一回就指不定了。
脂粉攤子旁邊，還有許多兜售奇巧玩意的攤子，杜小草買了一對天籟瓶，形似陰陽魚，揭開瓶口的木塞，就會有各種天籟之音啁啾而出，令人耳目一清。
秦佑安買了十把雷池靈竹做扇骨的素麵折扇，這種經過天雷淬煉過的靈竹難得一見，天然克製邪祟鬼魅，隻製作魂幡的主材之一。
攤主是個麵色陰鷙的矮瘦老者，見秦佑安出手大方，主動詢問他要不要買完整的雷池靈竹？
“五萬兩銀子三根，每一根都有一丈多長，手腕粗細，要不要？”
“年份呢？不同年份的雷池靈竹，價錢天差地遠。”
“百年以上。”
矮瘦老者拍了拍他腰間的芥袋：“你誠心買的話，晚上我給你送過去。”
秦佑安搖了搖頭，“身上的銀錢不夠了，你問問別的客人吧。”
說罷就牽著杜小草離開，去看賣符筆的攤子。
每一支都其貴無比，貴不在於筆，而在養於筆管中的蠹魚，一隻隻品相極高，還有配套的硯台和筆洗。
最大的那條蠹魚，巴掌那麽長，脊背上還有一道耀眼的金線，魚鰓兩側也金燦燦的，差一點點就能化為墨蛟。
唯一的缺點是挑食，不但要吃貢品級的墨汁，還要吃靈石，買得起也養不起。
秦佑安對這種案頭清供沒興趣，去盡頭一個大攤位上，買了一套炫麗的飛仙裙送給杜小草。
攤主熱心推銷，說這套飛仙裙還有配套情侶裝：
“公子你儀表堂堂，穿上一定好看！”
秦佑安深以為然，遞過去一袋沉甸甸的資金，收了裙袍剛要離開，突然有人跳腳大喊：
“看！快看！天裂開了！”
杜小草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到頭頂偏西的位置，夕陽晚霞被人強行破開一個深不見底的幽洞，有不知名的物體拖曳著璀璨炫目的長尾，急速衝向海麵！
聲勢浩大。
杜小草以為是天降隕石，靠近了才看清是一個形貌清矍的老者，不知為何從天上掉了下來，直通通地跌落在百裏外的海麵上，掀起的巨大水龍，幾乎躥上天穹。
力竭之時，“龍首”嘩然倒卷，重重砸在靠山龜背上，剛撐起的防禦陣法劇烈震顫，勉強支撐了幾息，哢哢崩坍。
無邊水浪轟然席卷龜背，亭台樓閣一陣搖晃，巨龜也身不由己地倒退十裏。
匪夷所思的一幕，看得渡船上的人麵麵相覷。
萬幸渡船的防護法陣支撐了一小會，讓所有人都有機會逃回客房，躲在住處另外支起小法陣，勉強護著人沒被巨浪衝走。
東海淩亂。
天幕之上，那個被撕開的巨大豁口，並沒有立刻合攏，有老嫗氣急敗壞地怒罵聲傳來，罵的不是大胤方言，渡船上的人聽不懂，卻能感應到其中的憤懣惱怒。
清矍老者狼狽落水，毫發無損，一邊朝著靠山龜所在位置疾馳，一邊朝著天幕豁口作揖賠罪：
“多謝白炭姑娘援手，來日必有福報。”
稱呼一個老嫗為“姑娘”，很不討喜，天幕上的怒罵聲更密集，唾沫星子落在下方海域，都仿佛劍雨一般，打得海麵浪濤洶湧。
渡船上的兩位供奉，硬著頭皮出來維持秩序。
長著一雙長白眉的那個老者，因為拉偏架，被“挑擔人”徒手折斷法劍，重創肉身，臥床好幾日，此刻形勢不明，硬撐著走出房間。
西天垂落日，天涯共此時。
清矍老人從天而降的這一幕，不止龜渡上的人看見見，全大胤七十二洲，各大門閥世家、仙門宗派的話事人，人人仰著脖子，看了一出好戲。
不提天外天破口大罵的老嫗，隻說被老嫗捶下來的清矍老者，道行之深，修為之高，令人震驚。
杜小草驚得變回小黃鳥，踩在窗台上看熱鬧。
她聽不懂天外老嫗的話，聽得懂清矍老者的話，是羽文，久違的鄉音。
她樂顛顛地撲扇翅膀，告訴秦佑安：“我好像遇到老鄉了……”
“是啊，小丫頭，你的老鄉來了，還不把你家裏最好的茶水點心端上來待客，太小氣的丫頭會變醜。”
杜小草一怔，小腦袋剛扭回去看，秦佑安已經霍然站起，箬衣出鞘，如臨大敵地擋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