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往人家傷口上撒鹽
呂文昭雙手抱肩,圍著他嘖嘖走了一圈,非但不勸,還壞心地往人家傷口上撒鹽:
“虞太守啊,你慘了,死定了,你身為本朝的封疆大吏,卻對一頭屠戮了崔天師的惡蛟封正,許他來日‘生翼化龍’,這麽離譜的事,仙帝和朝堂大佬能容你,仙後和博陵崔氏容不得你,你的下場會比從前的朱太守和溫太守淒慘十倍百倍,一點點活路都沒有,還要連累家眷宗族。”
虞太守哭得肝腸寸斷,掙紮著要撞樹自殺,被幾名跟來的佐吏死死攔住。
“大人,好死不如賴活著,說不定還有其他轉機呢。”
“對啊大人,就像老蛟走江,之前誰能想到這平靜?”
“全城世家百姓都看著您呢,不能跌了官威,快別哭了……”
七嘴八舌地勸說,虞太守隻是哭,可憐巴巴地看著呂文昭,又看向秦佑安,涕淚作揖:
“求兩位世子看在共患難一場的份上,給老夫指點迷津,這禍事該如何消弭?”
秦佑安沉吟片刻,反問虞太守:
“趙闕趙侍郎,人在何處?”
這趟來火羽城剿滅淫祠,崔伽人代表欽天司,趙闕代表禮部,剛才在太守府中,秦佑安隻見到了崔伽人,趙闕始終沒露麵。
秦佑安以為是趙侍郎倚老賣老,記恨他拒婚趙氏族女,閉門不見給他個下馬威,沒怎麽放在心上。
聽到老蛟要蛻靈以後,就覺得不對勁了,明白趙闕不想卷入這種是非,早早躲了,之後無論發生什麽變故,是死了老蛟,還是死了崔伽人,都跟他趙闕無關。
老狐狸一頭!
唯有虞太守,從頭到尾都是替罪羊。
本來崔伽人死了,他趁著秦佑安和呂文昭的東風,又悍不畏死地在天河上空秀了一回“骨耿”,勉強能保住烏紗和性命,哪知道禍從口出,隨口說出的一句勸阻,就成了“封正”!
這對老蛟來說,是意外之喜。
給他封正的不是鄉野庶民,而是城中太守,自帶三分官氣,罕見的名正言順。
虞太守這邊,也不能說全是禍事。
杜小草忍不住提點他:“虞太守,你現在是那頭水蛟的有緣人,這麽大一份香火情,他不會忘了的。”
虞太守頹唐憤懣:“什麽香火情,那惡蛟臨走之前還揚言,要‘此間事了就吞了我’,就算我封正了他,憑他一頭孽畜,如何護得住我?”
呂文昭看傻子一樣看著虞太守:“你口中的孽畜,是博陵崔氏都忌憚的蛟龍,差一點就被賜封護國大供奉,你能跟著他做個蛟仆,都風光得很。”
“之前那倆蛟仆……”
“他們算什麽蛟仆?想想白帝城那兩頭玄龜,有一個大家族給他們當龜仆。”
虞太守皺眉沉思。
呂文昭也不再出聲,拉著杜小草到一旁無人處,壓低嗓門問她:
“那水晶罩是你的本命法寶,你肯定能感應到它的位置,那老蛟現在入江了沒有?”
杜小草點點頭,“最多再過半個時辰,老蛟就能入海,兩位神君一路跟著他,不讓他掀起的江濤海浪驚擾沿途城池村寨,也不讓大胤山水正神阻攔他入海。”
桑弘洋自命“東嶽神君”,轄地之內就有入海口,方便了許多。
正說著話,遠處湧過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趙闕,手中攥著一柄造型古拙的銀色仙劍,正是老蛟寄身的“俎劍”。
趙闕看見哭得癱軟在地的虞太守,劈頭怒喝:
“好你個奸佞鼠輩!居然包藏禍心,趁亂殺了崔天師一行人,放跑了惡蛟,還親口封正他‘生翼化龍’,簡直不知所謂!我若是你,早就一頭撞死在石壁上,省得連累家人宗族!”
虞太守泠泠聽著他的喝罵,不承認也不分辨。
杜小草剛剛已經把道理給他講明白,他知道自己是替罪羊本羊了,哪怕大胤朝堂放過他,仙後和博陵崔氏也饒不了他,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抱緊老蛟大大腿。
他這個“有緣人”一頭撞死了,他的家眷和家族才是真的沒活路了。
麵對趙闕的咄咄逼人,虞太守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梗著脖子硬懟回去:
“好叫侍郎大人知曉,那頭老蛟蛻靈成功,要走江化龍,我為了城中百姓安危,許他‘不擾民,可成龍’,拯救了一整座城,何錯之有?”
呂文昭也幫腔:“是啊趙侍郎,那頭老蛟蛻靈走江,今非昔比,說不定還會被賜封為大胤的護國供奉,與趙大人你同朝為官,低頭不見抬頭見,隨便得罪脾氣暴躁的同僚,不怕哪天被一口吞了?”
“憑他一頭披毛戴角的孽畜,也配跟老夫同朝為官?”
“早有先例啊,忘了那兩位霸下真君了?蛟龍比之玄龜,論腳跟出身,論血脈神通,都隻強不差吧?”
“那頭惡蛟寄人籬下,生死都操控在欽天司手中,豈能跟霸下真君相提並論……”
趙闕邊說邊舉起手中的俎劍,展示給呂文昭看。
在這把仙劍的劍柄上,盤踞這一條寸餘長的瘦蛟,是那頭走江老蛟的本體,以此脅迫他的魂魄進入俎劍,淪為身魂分離的器靈,靠近了仔細聆聽,還能聽到若隱若現的龍吟。
想要懲戒老蛟,隻需要震蕩仙劍,用法寶擊打劍柄上趴伏的小瘦蛟,就能讓他生不如死,衰減道行。
此刻趙闕為了震懾虞太守,故技重施暴打瘦蛟。
瘦蛟巋然不動,微微抬起蛟首,看清是趙闕以後,忽然暴起,撞向趙闕的眉心……
一聲慘叫,趙闕噗通往後栽倒,緊跟在他身後的趙箎、趙雲瀾急忙攙扶。
蛻靈後的老蛟,已然重鑄了肉身,再不受俎劍的挾製,為了短暫蒙蔽住持劍之人,老蛟忍住了前幾次的痛擊,在緊要關頭重創了趙闕。
俎劍騰空而起,飛馳去往東海,與老蛟匯合。
這把名滿七十二洲的上古仙劍,從此就是老蛟的本命法劍了。
老蛟蟄伏劍中千年,滴水穿石,把一柄用來囚禁挾製他的重器,變成了自己的法器。
呂文昭想明白來龍去脈以後,哈哈笑得大聲:
“趙侍郎,你攤上事了,這把俎劍要找你賠出來……”
趙闕半躺在泥地裏,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上還竭力裝得鎮定,兩條腿卻微微哆嗦。
秦佑安無視他的驚惶,問趙闕:
“俎劍怎麽會落到你手裏?不是崔伽人拿著的嗎?”
“什麽崔天師!就是個謀逆未遂的亂賊!今日之禍,全都拜他一人所賜,我要寫密折,揭發他的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