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嬌憨少女
身為全驛城年紀最小的屠戶，少年力氣小，經驗少，殺豬宰牛力有不逮，最擅長的是屠狗。
仗義屢出屠狗輩，少年也是知恩圖報的人，常省下肉食接濟昔日的窮街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動刀的時候幹脆利落，不動刀的時候便在街上胡混，今日碰巧，遇到了藍衣少女。
兩人看起來差不多的年紀，少女嘰嘰喳喳問不完的問題，他耐心地一一應答。
入夜之後，沿街商鋪漸次亮起燈火，比白日更加繁華炫目。
在屠狗少年口中，岐山古驛安寧繁華，從未被戰火波及過，城頭七十二座烽火燧形同虛設，宵禁也已廢弛多年。
藍衣少女跟湖邊的老嫗買了一支瓊花，簪在發髻上，又買了一對糖葫蘆，跟屠狗少年分吃。
少年窘迫：“本來該我請你的……”
“改天再請也是一樣，今日我請。”
少女爽朗活潑，問屠狗少年：“我今晚不想再去住山林，想找一家安靜舒適的客棧……”
“這裏是驛城，最好的客棧當然是驛站！我認識那兒的頭，帶你過去住吧，房錢可以打折……”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有姑娘大喊：
“紫胤公子來了！全大齊最豐神俊朗的貴公子，姐妹們快去看呐！”
女子本意是呼喚閨閣姐妹，嗓門太大，驚起滿街的閑人，本就徹夜笙歌的西坊市，這下如同開了鍋，人潮如洪流般向西城門湧去。
大晚上閑著沒事，在哪兒廝混不是混，茶樓瓦肆要銀子，白給看的貴公子又不要銀子。
屠狗少年也是心情亢奮，拉著藍衣少女飛奔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腳步明顯比平日輕快，仿佛肋下生了雙翼一般，平地淩波，幾乎飛一樣的到了城門口。
白日裏在茶樓中“嗬斥”他的跑堂夥計，氣喘籲籲地追不上他，大罵他不講兄弟義氣，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好朋友。
屠狗少年置若罔聞，樂淘淘地跟藍衣少女介紹即將入城的這位貴公子：
“他出身鹹陽秦氏，是家主的嫡長子，相貌才華修為，都是一等一地好，大齊皇帝還要招他做駙馬呢，被他拒絕了……”
“秦家主的夫人婚後十年無子，某天夜裏夢見一顆紫色星辰劃破長空，直奔她的床頭，十個月後誕下麟兒，就是紫胤公子，傳說他滴仙降世，上應天星，不為賢相，便為梟雄……”
藍衣少女聽得莞爾微笑，屠狗少年也開心得笑。
原本空敞的城門，已是人山人海，一隻隻巨大的火把，將道路照得亮如白晝。
兩人奮力擠到前排，想要再靠近的時候，兩列玄甲銀戈的扈從凜然走過，戈鋒森然雪亮，震懾住了推推搡搡的圍觀人群。
緊隨其後，是四頭高大奇駿的白麋鹿，拉著一輛鎏金鑲白玉的華麗輦車，逶迤前行。
車廂前方，還臥趴著一頭威武巨大的白虎，虎首上沒有常見的“王”字，取而代之一枚細長的豎眼，身軀將近一丈長，伸出的前爪比海碗還大，毛茸茸地讓人想rua。
吸氣聲、喝彩聲、歡呼聲交織在一起，聲浪直衝雲霄。
四頭白麋鹿微微躁動。
眉心有豎瞳的白虎也睜開了眼睛，它的瞳孔不是金黃色，而是寶藍色，虎首揚起昂然長嘯，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一片。
白虎張開嘴時，滿嘴如槍戟般豎起的獠牙露出來，最粗長的兩顆足有常人手臂長短。
圍觀人群駭得齊齊後退。
屠狗少年趕緊護住身邊的姑娘，免得她被人踩踏了。
剛剛那一瞬間，連他都生出一種要葬身虎口的莫大恐懼，硬挺著才沒有露怯，低聲勸說身邊的藍衣少女：
“若無姑娘，大齊的世家公子都很囂張，這個紫胤也不能免俗，咱們退後一些，免得被他豢養的畜生傷著了……”
屠狗少年刻意壓低了嗓門，白虎卻頗有靈性，轉頭看向他這邊，眸光泠然凶狠，脊背微微繃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
少年以為自己罵它畜生，它聽懂了要找麻煩，刷一聲抽出背後的殺豬刀，錚亮的刀鋒麵朝白虎，準備惡鬥一場。
無論打不打不得過，他都不會坐以待斃，也不想連累身邊的少女，低聲催促她：
“若吾姑娘趕快走，去樓上看我伏虎！”
圍觀的人群眼見有熱鬧，忍著耳朵嗡嗡也要留下來看，白日茶樓裏的個夥計急了，衝著屠狗少年的背影大聲呼喊：
“你傻子啊，你是孫屠狗，不是孫屠虎，憑你打得過這頭妖虎？趕緊跪下磕頭求饒！”
屠狗少年冷嗤，攥緊手中的殺豬刀，怡然不懼，嘴裏還混不吝：
“這白虎再妖異奇駿，也是一隻畜生而已，敢招惹我屠狗公子，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
白虎暴怒，作勢欲撲。
巨大的虎軀將要躍起的瞬間，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掌伸出車廂，按在白虎背上，輕輕撫摸幾下，讓它重新安靜了下來。
人群緊盯著那隻手掌，尤其是花枝招展的姑娘們，見不到紫胤公子本人，看一看他的手也是好的嘛。
仿佛是聽到了姑娘們的心聲，紫胤公子居然喝停了輦車，隔著珠簾看向持刀窘立的屠狗少年：
“這位小哥，憑你這把刀，怕不是琉璃的對手，莽撞了。”
“莽就莽了，打不過它，死而已，小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了無牽掛的人，何必跪著求活？”
話是這麽說，實則熱血上頭，手腳冰涼，臉上也沁出一層油汗。
紫胤公子輕笑一聲，看向他旁邊的藍衣少女。
“剛才琉璃暴躁撲人，不是因為這位小哥的無心之言，而是因為姑娘頭上的發簪，這簪頭上鑲嵌的藍寶，跟琉璃的眼瞳很像……”
“不是很像，是就是，我發簪上的這對藍寶，就是用它這種雪山妖虎的眼珠煉製的。”
她說得嬌憨無邪，卻再次激怒了白虎，獠牙呲出悶聲咆哮。
紫胤公子低喝：“休要放肆。”
琉璃白虎委屈地垂下頭，爪牙深藏，眉心一顆豎眼卻睜得大大的，瞪著藍衣少女……的發簪。
紫胤公子揮手設置了結界，隔絕了周圍嘈雜的人聲，輕笑解釋：
“好叫姑娘知曉，如琉璃這般的雪山妖虎，在大齊境內隻有寥寥幾頭，十年前，琉璃的父親跟另一頭妖虎爭奪靈泉，落敗殞命，那妖虎凶殘至極，殺死對手以後，還衝到對手的洞穴，咬死了它所有族人，琉璃當時還是一頭幼虎，貪玩不在洞穴中，僥幸躲過，被我帶回家中豢養，它靈智頗高，始終記得那頭惡虎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