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許侯非猴
杜小草聽得開心,一大群人遊玩到日暮,還不肯回府,嚷嚷著要去翠華樓用晚膳。
一桌子美味佳肴端上來,眾人開吃。
秦佑安和呂文昭腰間的傳訊符陸續亮起,拿來來看過後,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繼續用餐。
杜小草猜到有大事,回府的路上,特意上了秦佑安的馬車,裴煜也跟了上來,問發生了何事?
“溫羨父女倆,回到白帝城當晚,就暴斃在天牢裏。”
杜小草歎氣,這個死法真是毫無新意。
裴煜不甘心地捶了一下車廂:“就這樣讓幕後黑手躲過去了?”
“當然不是,趙鐮為了撇清自己,殺了他的一個族弟頂罪,族內鬧起內訌,他父親出麵都沒彈壓下去,鬧到趙氏老祖跟前。”
呂文昭說得幸災樂禍,問杜小草聽沒聽過一句俗諺:天下明月三分,一分歸姓鹹陽,兩分歸姓崔羊。
泰山羊氏已經隱匿避世兩百年,大胤十大門閥,就數博陵崔氏和天水趙氏氣焰囂張,這兩家又是姻親,沆瀣一氣,攪得大胤國祚不穩。
“這次趙鐮設局,一是為了報複秦世子拒婚,二是為了削弱鈞太子,順便還捎帶上河東裴氏,手段巧妙,用心狠毒,這個趙鐮雖然卑鄙,倒也是個人物,有幾分惡才。”
呂文昭說得真情實感,裴煜卻不以為然,譏誚趙鐮是“豎子得誌”。
“秦世子,呂世子,咱們總是小打小鬧不行,得想個好法子,斬斷崔氏趙氏的羽翼,看他們還能猖狂到幾時!”
呂文昭搖頭:“時機未到,不要打草驚蛇。”
“……”
數九嚴寒,馬車裏有炭籠也不很暖和,杜小草臨時換了馬車,手爐和腳爐沒有跟過來,凍得手腳酸麻。
秦佑安忙把身上的裘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裴煜也從芥袋裏拿出一個赤銅炭籠,塞滿了獸金炭,用銅火箸捅開蓋著的白灰,獸炭接觸到空氣,立刻變得紅彤彤的。
趁著這股暖意,又閑聊了諸多瑣事,車駕抵達裴府的時候,門廊下燈火通明,裴夫人不在雲霞院歇息,坐在門房裏等待兒子歸家。
裴煜見了,哭笑不得:
“母親大人何必如此憂心?孩兒隻是去街上采購一批年貨,不會出什麽岔子……”
裴夫人歎氣,“你揪出溫羨,得罪狠了趙鐮,這人我知道他的底細,陰鷙又狠毒的惡人,他在娘開在帝都的鸞修坊裏大放厥詞,說便宜你再過一個除夕,花燈節前就讓人把你剝皮蘸鹽……”
裴煜嗤笑出聲:“好大的口氣!”
裴夫人見兒子不以為然,耐著性子勸說:
“你別小看了趙鐮,他的私紋就是一把黑幽幽的鬼頭鐮,這些人不知道割過多少人的脖頸,他揚言讓你活不過花燈節,就算不能得逞,也得折騰一回,從明兒開始,你老老實實給老娘呆在府裏,哪兒都別去,不給他下黑手的機會!”
杜小草也覺得有道理,全兄長無事不要出門,更不可出遠門。
“兩位世子也是一樣,冰天雪地出門無益,呆在府裏賞梅品茗,開春解凍以後,再去東鳧山繪製堪輿圖。”
裴夫人聽得熨帖,牽著杜小草的手往內院裏走:
“還是女兒貼心,不像你哥哥,一天到晚就知道給我惹禍,就會氣我!”
杜小草聽她提起“女兒”,下意識想到裴蘭,今日大家出去閑逛,這位大小姐卻困在家祠裏抄經,身邊伺候的仆婢一個比一個懈怠輕慢,炭火膳食也不一定跟得上,這麽冷的天,可別凍出個好歹來。
她低聲提醒裴夫人:“大小姐年後就要出嫁,可要體體麵麵的才好……”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剛一入冬,就撥了幾十筐銀霜炭給她,雖然嗆了點,凍不著人,膳食就更不用操心了,光是家祠裏的貢品,都能養活一屋子人。”
除夕守歲。
裴夫人的雲霞院掛滿了八角風燈,照得裏外燈火通明。
裴煜、杜小草,秦佑安和呂文昭,全都坐在正廳裏,品茶吃果子,氣氛喧闐熱鬧。
丫鬟仆婦二三十人,進進出出伺候著,炭籠熊熊,暖意融融。
按照火羽風俗,春要“苦”度,早早讓人去城外的農田裏,挖回一大筐剛離土的鮮嫩野菜,擠出汁子和麵,做成各式精美糕點,守歲的時候闔家品嚐,野趣十足。
裴夫人身為長輩,還給杜小草賞了壓歲錢,一對沉甸甸的紫金大元寶,外加一個鏤刻菡萏的白玉匣子,打開一看,裏麵裝著一套桃花粉的火髓頭麵,釵、簪、鈿之外,還有手鐲、玉佩和項圈,大大小小二十幾件。
杜小草很喜歡,立刻就把項圈戴上了。
賓主圍爐夜話,裴夫人憶苦思甜,數落她娘家許侯府“勢利眼”。
“我嫁到火羽城十年,從不見我那兄嫂問一句死活,後來生意做起來了,就貼上來了,動不動就寫信來哭窮,要銀子,也不想想我當初在許侯府做庶小姐,吃穿用度比不上體麵點的丫鬟,嫡母黑心腸,為了省下我這份嫁妝,趁著春遊踏青,讓人把我往山崖下推!”
裴夫人憤懣不滿,絮絮叨叨的抱怨。
杜小草也奇怪,以許侯府的破敗,怎麽舍得給一個庶女六十抬嫁妝?
原來是殺女未遂,被路過的貴女撞破,不得已破財消災。
裴夫人嫁到裴府以後,愛麵子,不想跟娘家鬧得太僵,四時八節都有表示。
溫太守父女倆來火羽城之前,許侯夫人寫信給裴夫人,說府中庶女太多,難以養活,要挑揀一批容貌、資質好的,送到她這兒調教幾年,將來送給貴人做姬妾,拉攏些關係,給族中子弟某個好前程。
裴煜一聽就急了:“這怎麽能行?母親萬萬不可答應!”
裴夫人瞪了兒子一眼:“老娘用得著你提醒?!”
這種燙手山芋,誰接誰倒黴。
那些庶女都喊裴夫人一聲“姑母”,她敢送去鸞修坊調教?
傳出去就是笑柄和把柄!
許侯夫人的如意算盤,是讓裴夫人給這些庶女們置辦妝奩,嫁到體麵人家去。
裴夫人財大氣粗,琢磨著要不要挑兩個機靈的養著,被溫羨這麽一鬧,徹底涼了心,再不敢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