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休棄金氏
杜小草一怔。
裴煜已經冷笑起來,“你們大宗主越老越糊塗,金氏虐待我妹妹是真,我妹妹卻不是杜青奎的元嫡之女,以此之名休棄糟糠之妻,怕是不能服眾,金氏就算被休棄了,她生的兒女依然是嫡出,杜寶兒依然是嫡長子。”
他意有所指,杜詩蕊明顯懂了,麵色漲得通紅。
杜小草卻有些不明所以,她猜測杜青奎休棄金氏,是為了把賣女兒的罪過都推給她,撇清以後好來跟她掰扯父女關係,但聽裴煜的語氣,明顯另有隱情。
馬車馳出太守府所在的街巷,前方道路寬闊,白麋鹿昂然闊步,迎麵過來的行人紛紛避讓。
裴煜吩咐駕車的小廝減速,勿要驚擾行人。
路過一個糖人攤,他還下車去買了一對,跟杜小草一人一支吃起來。
“別苦著臉了,這事情雖然還沒水落石出,幕後黑手的詭計卻已經落空,等我把囚牛腰佩送還給鈞太子,白帝城也得鬧一場風波。”
“秦世子和呂世子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們去了玄諦城,急調一萬兵馬回來,防止溫太守狗急跳牆,這件事雖然牽扯到你,你卻是最不重要的,幕後之人真正想要對付的是鈞太子和秦世子,他們倆本來是盟友,卻因為你決裂了,仙後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趁機下懿旨,把你賜給太子做良娣。”
“裴氏女不得為妾室……”
“傻丫頭,從來隻有臣子守天家的規矩,豈有天家守臣子的規矩?我懷疑仙後已經對母親起疑心了,這麽大的事,居然瞞著她暗地裏進行。”
“也許真的不是仙後……”
“那就是博陵崔氏,其它人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利用仙後。”
“……”
說話間,裴府已經近在眼前。
大管事趙奉賢的穿著一身簇新的素緞衣裳,守在門邊恭迎家主。
“怎麽樣,那個內賊揪出來了麽?”
“回家主的話,已經揪出來了,是燕閣負責打掃的小丫鬟紅奴幹的。”
“她怎麽拿到的箱籠鑰匙?”
“紅奴的爹是鎖匠,她從小耳濡目染,煉了一手開鎖的絕活,用一根細銅簪,就能捅開櫃門上的玄金鎖眼。”
“倒是個有本事了,可惜不走正道,審問出來誰指使的她沒有?”
“暫時還沒有,紅奴是個缺心眼的,被她外頭的表哥誆了,那死小子哄她說在裴府當奴婢朝不保夕,要她偷幾樣值錢的東西,一起回老家買田置地過好日子……”
“抓住她表哥了沒有?”
“包大親自去他城外的住處抓人,發現牆壁上有噴濺上去的血跡,懷疑他已經被人滅口了,順著地上的痕跡找到附近一片竹林裏,挖出了他的屍體,剛死沒兩天,凍得梆硬,手裏還緊攥著一枚玉扣,扣眼上還黏著麻線,是他臨死時從凶手衣襟上扯下來的,那種扣子我見過,是溫氏扈從使用的款式。”
裴煜沉著臉進了燕閣,迎麵看見紅奴被捆得像個粽子,扔在海棠樹下的泥地裏。
垂珠、春杏領著幾個小丫鬟,圍著她大聲叱罵:
“黑了心的小賤蹄子!你要跟野男人跑,沒人攔著你,怎麽敢偷小姐的東西,你知道你偷的是什麽嗎?知道會把小姐害得多慘嗎?!”
以奴叛主,萬死也難贖罪。
這件事的凶險,讓人不敢往深處想,萬幸秦佑安發現地早,搶先出手掃幹淨了尾巴。
杜小草看著紅奴,認出她是自己從前一大群“幹妹妹”中的一個,自己當上二小姐以後,把人提拔到燕閣當小丫鬟,月錢漲了一倍,差事也清閑,她卻做出這種蠢事。
哪怕她沒被揪出來,順順當當逃出裴府,也免不了一死。
她的表兄都被滅了口,她又如何能躲得過?
蹭蹬到日暮,秦佑安和呂文昭駕著仙劍返回裴府。
問清了雪氅的始末,呂文昭先冷笑起來,他的堂妹就是這麽被人算計,損了閨譽,又不肯屈從,一頭撞死在貴太妃的寢殿裏。
那次確定是仙後的手段,這一次麽,卻像是有人東施效顰,又行事不密,早早露了馬腳,反惹一身臊。
“我堂妹是叔嬸的掌心寶,從小嬌養長大的,去年及笄了,選親事的時候,盛太妃的娘家侄兒掛著一個荷包赴宮宴,那荷包的繡工奇詭,放眼白帝城隻有我堂妹懂得……”
若那位盛公子是個俊彥,也是一樁好姻緣,偏偏是個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紈絝,不知從何處得了荷包,到處炫耀,還譏誚呂小姐是木頭美人,床事上呆板無趣,他已賞玩膩了。
呂小姐思來想去,她曾經佩戴這個荷包去貴太妃寢殿吃茶,出來後荷包就不見了,遍尋不著,也就罷了。
誰知道荷包落到了盛家紈絝手中,他不但不幫著撇清,還趁機辱她清譽。
流言洶洶,呂小姐不信這是巧合,疑心那日吃的茶有貓膩,荷包也不是遺落,而是被小宮女竊走。
猜測不能當證據,她的話和貴太妃侄兒的話,各執一詞,必定有一方在撒謊。
仙後趁機下懿旨,給她和盛家紈絝賜婚,說事已至此,不管兩人有無私情,都不能全身而退,結親是唯一能顧全兩家顏麵的辦法。
呂文昭的堂妹性情剛烈,不肯餘生辱沒在一個坑害了她的紈絝手中,趁著貴太妃召見,一頭撞死在了她的寢殿裏。
呂小姐賠進去一條性命,貴太妃也被褫奪貴號,降為尋常太妃。
盛太妃的母族,和濮陽呂氏、呂相之間,自此有了一道鴻溝,再不能像從前那般親密無間。
杜小草遇到的暗算,如出一轍。
丹青美人圖、雲紋囚牛佩、雪氅,完美證明她跟太子有私情。
呂文昭都忍不住問她:“去年在焦溪村,你真的沒見過鈞太子?”
杜小草搖頭。
“這倒奇了,鈞太子就算意外傳送到了妖鳥葬墟,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他隻能原地轉一轉,那麽巧就注意到你一個小丫鬟?他那副丹青畫得非常傳神,對你印象非常深刻,你怎麽招惹了他?”
杜小草再次搖頭:“我那時候剛被唐圭騙了一回,摸不清根底的世家公子來搭訕,不會理睬的,更不用說去招惹他們。”
秦佑安忽然開口:“趙臻是你殺的?”
杜小草莫名心虛,剛要否認,裴煜輕笑起來解圍:
“秦世子問得好生奇怪,那趙臻再怎麽紈絝無用,也是自幼修仙的世家公子,我二妹妹手無縛雞之力,怎麽殺得了他?秦世子你開靈巔峰修為,親自動手,能把趙臻拍進崖壁裏去嗎?”
當然不能。
杜小草趁機撇清:“趙臻被神秘人殺死以後,我恰好路過,血淋淋的很害怕,一路跑回去了……”
她猜測那個從天而降的鈞太子,並沒有親眼目睹她殺人殺鹿,否則她哪裏還有現在的安穩日子?
中間就錯開了幾息,調戲她的趙臻剛剛被拍進崖壁,白麋鹿剛剛被捏斷脖頸。
她身上的煞氣還沒來得及收斂,兩手卻芊芊如舊,一滴血都沒有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