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十三弦》
兩天以後,她和垂珠都做好了香包。
做香包容易,送香包難。
杜小草現在是裴二小姐,一腳出八腿邁的世家貴女,身邊總是圍滿了人,想私見裴佑安,還是在裴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見,難啊。
及雨的事鬧開以後,裴半山連夜“振肅後宅”,十幾頭覓靈犬,上百隻索靈鼠,嗷嗷吱吱衝進各個院子裏,搜查靈寶靈符,當場抓出來七八個丫鬟,五六個婆子。
打板子的動靜聽得人心驚肉跳。
裴夫人的臉黑得像鍋底,這些被抓住的丫鬟婆子,一多半都是她雲霞院裏的,天愚院也抓到兩個。
這也正常,府中其它院子,多半清冷無人,在那守著的丫鬟婆子,都是一沒銀錢、二沒門路的苦瓜,哪兒敢有靈符靈寶這種好東西?
杜小草等事態平息,瞅準機會,用飛鳶傳話給裴半山,說入府數日,思念恩親,想去書房麵見他。
裴半山也沒蠢到家,趁著秦佑安和呂文昭人在府中,立刻派心腹去邀請:
“我家大官人得了一本失傳已久的棋譜,想請兩位世子共賞。”
秦佑安和呂文昭對視一眼,匆匆趕到裴府外書房。
樓閣軒昂壯麗,映著晚霞房門緊閉,一溜花窗低低支起。
裴半山不在房間,杜小草站在窗前,看到秦佑安過來,雀躍著迎上前,把她剛繡好的辟邪香包掛在他腰間。
秦佑安稍微一捏,就察覺到異樣,抬眸問她:
“裝了什麽?”
“香草,香灰,還有一枚冬至錢。”
“哪來的?”
他問得直白犀利,杜小草訕訕撒謊:“小爻從東鳧神君那摸來的……”
“那小魚妖也來裴府了?”
杜小草點點頭,“它變回了魚身,躲在我窗前的湖水裏,沒被發現。”
秦佑安默了默,定定看著她,闊別大半個月,他的思念不比她少,好幾次深夜輾轉難眠,想隱身潛入燕閣見她,又忍住了。
呂文昭在一旁看得泛酸,嘖嘖打斷他們眉目傳情:
“小丫頭,隻給你的秦世子做了香包,我的有沒有?”
杜小草忙拿出垂珠做的香包,是呂文昭最喜歡的秋香色,繡工精湛,款式別致,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呂文昭不關心顏色繡工,隻關心有沒有藏著冬至錢,捏了半響,確定沒有,怒上眉梢,立刻就要衝到燕閣去找小巨爻的麻煩,讓它馬上滾回東鳧山,什麽時候弄到冬至錢,才準回來。
杜小草哭笑不得:“東鳧神君手裏也沒有幾枚冬至錢,它小小一頭魚,能摸到一枚就是運氣,可一不可再,萬一被神君抓住了,這一枚也保不住,你整天跟在秦世子身邊,蹭一蹭他的就好了嘛。”
呂文昭悻悻不滿。
蹭別人的,哪兒比得上自己就有?
杜小草本來想給他的香包裏也縫一枚冬至錢,怕太顯眼,就作罷了。
至於垂珠、白桃兩個小姐妹,都還是奴婢身,隨身帶著一枚十萬兩的冬至錢,怕是活不過三天。
有裴半山幫著遮掩,杜小草和秦佑安時不時就能在外書房見麵,或弈棋,或品茗,或閑聊,今日得了一對蛐蛐兒,拘在竹篾編的小籠裏,唧唧叫得大聲。
秦佑安手把手教她拿草鬥蛐蛐,一對前主仆玩得不亦樂乎。
杜小草隨口說起自己讓人扇及雨耳光,還踩了她手背的事:
“我是不是……變得很凶?”
“人善被人欺,裴府這種地方,你凶是對的,這個及雨,我記得是裴夫人的心腹,跑去燕閣大呼小叫,擺明是找你麻煩的,你不一次打退,糾纏起來後患無窮。”
秦佑安久居人上,禦下之術嫻熟,細細教導杜小草許多世家閨秀的做派。
“像趙雲瀾那樣跋扈淩人不好,太怯弱了也不好,不去惡意傷人,也不被有惡意的人傷了。”
杜小草嗯嗯點頭,蹙眉懊惱:
“我當時就隻想教訓她一番,誰知道她膽子那麽大,敢當眾使用逃匿符籙……”
“自作孽不可活,她仗著裴夫人囂張慣了,不想被你吊起來丟臉,就想著逃回去找主子撐腰。”
“還好她膽子不夠大,沒敢使用攻擊符籙。”
她有水晶罩不怕,燕閣裏其它人,青芽、玉芽連同杜嬤嬤,一院子的粗使仆婢,都是沒有的,立時就得被炸飛一片。
她很想知道及雨被官差押走以後,會受到什麽懲處,裴夫人又如何撈人。
秦佑安問了一遍當時的情景,輕笑搖頭:
“你們都被欺騙了,裴夫人根本就沒報官,那些官差是她手下的扈從喬裝的。”
杜小草恍然大悟!
當時她就覺得蹊蹺,官差怎麽會來得那麽快?
抓一個不規矩的小丫鬟而已,又不是抄家這種油水豐厚的好事,三催四請都懶得動彈的活祖宗,那天罕見的勤快。
個個身手不凡,一照麵就把裴半山推搡得趔趄倒退。
裴夫人連賞錢都沒給!
漏洞太多了,明著欺負她和滿院的仆婢沒甚見識。
杜小草氣悶跺腳,恨不得時光倒流,她當場揭破那些人的偽裝,摁住及雨這個刁丫頭,不讓她逃出裴府攪風攪雨。
秦佑安安慰她:“別擔心,我正在查朱駿的下落,順便也查一查這個及雨。”
“我現在是裴府的二小姐,有資格修煉裴氏仙法吧?”
裴佑安不以為意,“有是有,但你很快就要去璿璣宮,拜入青苧真君門下,何必多費功夫?”
“那不一樣,河東裴氏的《十三弦》冠絕大胤,不學可惜了,去了璿璣宮,也不耽誤修煉《十三弦》嘛。”
秦佑安拗不過她,打發一個黑麵扈從去找裴半山。
扈從很快拿回一本青典冊,古拙雅致,最外側的那跟玉板板上,雕著“十三弦”三個細細的篆體小字。
不說內藏仙法的品級如何,隻說這本青典冊,就是一件難得的防禦法寶,激發以後,能幻化竹海,讓人保持神誌清明,抵擋符籙箭弩的圍攻。
除了這本青典冊,還有一個小青玉匣。
打開匣蓋,露出一朵紫光縈繞的槐莢,俗稱“仙引”,要把它引入體內,才能修煉青典冊上仙法。
杜小草猜測,這朵靈氣縈繞的槐莢,必是摘自河東裴氏祖祠外,那棵十萬年樹齡的老槐樹身上。
傳聞這古槐是裴氏子孫命脈所在,不容有失,若有機會,她很想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