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十萬黃金
唐圭不欲做口舌之爭,眼見秦佑安態度堅定,便不再多言,轉而看向杜小草:“總是住在一個宅院裏,悶了吧?想不想去我那住幾天?”
杜小草訝然,搖頭:“這裏很好,我住的很習慣,還要侍奉兩位世子呢。”
唐圭看向秦佑安,秦佑安也搖搖頭:“小草喜歡我這裏,便就留在這裏。”
唐圭沒想到他這般堅決,不死心地勸杜小草:“我記得你說過,你是裴府的丫鬟?”
這話問得昭然若揭,杜小草再遲鈍,也明白了他話裏的深意,環視在場諸人,正色婉拒:
“我祖母生前說,運去豪傑不自由,便是真豪傑,也有時乖運蹇的時候,人活一世禍福相依,不能就此隨波逐流,我讚同秦世子剛才的話,但求無愧己心,不問來日前程。”
唐圭也正色,拱手朝杜小草行了一禮:“聽姑娘一番話,勝似閣樓苦讀一年書……受教了,來日姑娘若是覺得悶了,可來隴西尋我。”
他昂然離去,杜小草也不以為意,看小巨爻頭上的揪揪亂了,拿出一把木梳替他攏上。
呂文昭瞥了她一眼,衝秦佑安嘖嘖讚歎:“婢隨主性,這丫頭越來越像你了。”
……
除夕夜呼呼過去,轉眼就初七八了,枝頭新柳的黛色越來越濃,乍然看不出,不知不覺就成了一片新綠。
秦佑安的處境,非但沒有像唐圭說得那般艱難起來,反而愈發氣派闊綽,隨身扈從的數量也越來越多,進進出出,越來越像村中那些大世家的公子的派頭。
小巨爻卻唉聲歎氣,說這是因為他身邊的暗衛高手都被撤走,不得不用數量彌補。
“高人一個頂一萬個,土雞雜魚人數再多都是炮灰,看著氣派,空架子。”
換而言之,如今的秦佑安,已經被大胤皇室當成普通的旁係世子,天賦卓絕修為不錯,又有肯為國效力的心意,不會輕慢了他,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不計代價地栽培他。
杜小草無視這些紛擾,早早地背著竹筐去山上挖野菜,回來給秦佑安做薺菜團子,順便再去剛融冰的溪澗裏,捉一些剛熬過冬天的小河鮮。
回到小院裏,把河鮮連皮帶肉剁成蝦泥,再將豆腐腦放入雉雞架熬煮半日的濃湯之中,攪拌均勻,放入紫菜和蝦泥,端出來給秦佑安和呂文昭做早膳。
小河鮮是她親自撈上來的,豆腐腦也是她親自推磨的,嫩嫩的豆腐腦浸入甘甜的山泉水中,浸泡三次以後,不僅去了豆腥和泥腥,還能提高清甜的口感。
呂文昭一貫挑剔,也吃得很歡快。
杜小草不等兩人吃完,又準備出門去,從屋簷下摘了一頂鬥笠遮風,秦佑安喚住她:“聽村人說,你妹妹除夕日凝聚了靈紋?當時你在場?”
杜小草“嗯”了一聲,她確實在場,抵賴不得。
村民包括村正娘子,都把這事歸功於她,她分辯了幾次,沒什麽效果,便聽之任之了。
她以為金氏會出麵撇清,踩著她這個繼女吹噓自家時運逆天,然而並沒有,金氏默認了村民的猜測,也不再村頭巷尾數落她這個繼女“沒良心”、“白眼狼”了,連杜衡見了她,都要麽繞道,要麽硬著頭皮喊姐姐。
外人看在眼裏,愈發相信杜衡能超齡凝聚出靈紋,是吃了姐姐給她的靈丹妙藥,這種靈藥,村民從前聽都沒聽說過,現在卻常常能親眼見到,每一種都價值高昂。
杜小草仔細看過杜衡眉心的靈紋,越看越覺得跟妖鳥殘魂有關係,擔心旁人看破馬腳,隻能默認是自己幫忙凝聚出來的,尋根究底的話,一準得惹來窺視。
隔壁的唐圭,始終對她有一些懷疑,還想要把她從秦佑安身邊拐走,村正娘子敲怪話嘲她“見色起意”,他回懟說是要“祛執念”。
“那小丫頭身上有一種旁人沒有的淡定,我每次見了她,那些執念就會暫時消淡。”
呂文昭嗤之以鼻,“這個小人,明明偏執成狂,還自詡是道法隨心,心境汙濁不堪的人,怎麽能做到心境澄澈堅毅?想拿一個小丫頭做磨刀的爐鼎……”
杜小草前麵的話聽不懂,“爐鼎”很懂,蔣大小姐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兒,緊張地她頭發根都豎了起來:
“唐公子想要我做爐鼎?”
“是啊,你不會笨到這都看不出來吧?”
杜小草真沒看出來,以為唐圭就是想把她誆過去做飯,侍候筆墨,從沒想過自己於他還有暖床當爐鼎的用途。
呂文昭的鄙夷溢於言表,“唐小六汲汲名利,機關算盡,來日他便是得償所願,也是一介梟雄,不可親近,不可結交,不可依附……”
杜小草嗯嗯點頭,她從無依附唐圭的心思,依附秦佑安就很好。
秦佑安是大胤皇室的準王爺,與皇朝榮辱與共,休戚相關,豈能因為自己不是紫胤仙帝的轉世,沒了登頂的資格,便心灰意冷,懈怠懶惰?
那樣丟棄的,不止是自己的向道之心,還有天地民心。
秦佑安有旁人不及的氣魄,唐圭也有旁人不及的野心,他不願餘生戰戰兢兢,輾轉窮街陋巷,他要讓從前欺辱過他的豺狼宗親,全都匍匐在他腳下,生殺予奪。
他跟秦佑安的交情,在他開口討要杜小草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他對秦佑安的窺視和挑釁,一直在繼續。
不止唐圭,曲江白石粼也再次登門,拿出一摞紋飾精美的金票遞到秦佑安麵前:“秦世子,十萬兩黃金。”
他說話間斜睨杜小草,神色輕鬆中透著勢在必得。
杜小草驚得瞪大了眼睛,當日在火羽城外的小茶攤上,呂文昭的惡作劇罷了,白石粼居然真的拿出這麽多黃金。
十張金票,每張一萬麵值,整整十萬兩。
秦佑安冷嘲:“白公子來遲了,從前十萬兩,如今金不換,請回吧。”
“金不換,用其它東西換呢?”白石粼眉眼輕笑,不知道是故意挑釁,還是得了宋依瑤的吩咐,一定要買了杜小草回去,話也說得幾近囂張。
秦佑安端起手中的茶盞,送客。
比不客氣,他從不輸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