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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世家貴妾

  ……


  五更醒來,鳥聲啁啾,她咕咚翻過身,驚訝自己居然睡得這麽酣實。


  秦佑安明明睡得比她晚,卻早已起床練劍,寬肩窄腰,飄然出塵,一身月白錦袍精致華美,袖口的緙絲金線若隱若現,衣擺還繡了華美繁複的族紋,依稀是個金燦燦的小鼎。


  頭戴高冠,藥佩玉蟬,既不奢迷過度,又可彰顯世家公子的矜貴氣度,杜小草很是服氣,她迄今為止見過的幾位貴公子,裴顯裴煜也好,抱劍青年也好,都不及眼前這位秦二秦世子清俊脫俗。


  天色尚早,院中光影朦朧,雨後芭蕉被風吹得枝葉傾斜,水珠滴答,越發襯得秦佑安罡風肅肅,俊朗出塵。


  廊簷下掛著一長溜羊角燈籠,隨風搖晃,燈光溫暖昏黃,光暈映照出杜小草的影子,秦佑安瞥了一眼,繼續練劍。


  杜小草無聲歎氣,訕訕道歉:“昨晚我一時大意,睡熟了……”


  “無妨。”


  “謝公子體恤,以後不會了。”


  “你剛進府沒幾日,就從粗使提拔成一等?是伺候裴夫人嗎?”


  杜小草尷尬得想鑽地縫,卻無法回避自己是裴大少貼身侍婢的事實,訥訥道:“伺候裴公子的兩個一等丫鬟犯了錯,被夫人罰去鹽山了,我和垂珠臨時被提上來……就你走後沒多久。”


  秦佑安蹙眉:“鹽山?”


  他不是不諳世事的紈絝,明白漂亮小丫鬟落到那種地方會是什麽下場,裴夫人看著和善,手段酷烈,絲毫不給人留活路。


  杜小草也默然,高門後宅爭鬥,不止是主子之間鬥,仆婢之間也是你死我活,趙奉賢、朱駿那種大管家如是,芳綾芳綃如是,她和垂珠這種沒根基的小丫鬟亦如是。


  秦佑安沒想到自己走了月餘而已,就鬧出恁多風波,眼下的小丫頭雖然說得輕描淡寫,過程絕不會如此和風細雨。


  會被發配去鹽山的過錯,必然不是小錯,不管是設局,還是揭發,都非常人所為。


  他懶得猜測,直接問杜小草:“是你做的?”


  “是芳綾和芳綃想害我,反而坑了她們自己,我初來乍到,並無意招惹是非,也招惹不起。”


  “沒看出來麽,你還是棵有毒的小草。”


  “自保罷了,讓世子爺見笑。”


  一問一答,杜小草的局促緊張散去,問秦佑安早膳想吃什麽?

  “喝粥,魚片粥,你那麽會叉魚,會做魚粥嗎?”


  杜小草敢說不會麽?乖乖去廚房安排。


  在她背後,秦佑安唇角輕輕揚起,他一貫性子淡,少言寡語,對著這棵小野草的時候,卻總想多問幾句。


  相比他們這邊的融洽,西閣那邊就雞飛鴨跳。


  浣碧眼圈黑青,一看就沒睡好覺,她上半宿忙著用湯婆子給人熨燙被褥,下半宿委委屈屈地睡在腳踏上,暗罵抱劍青年雞賊難纏。


  而“雞賊”世子爺卻覺得他寬容大度,擱在他自己家裏,侍候的小丫鬟哪敢這麽敷衍懈怠?

  還是裴夫人的心腹大丫鬟呢,做事還不如東閣的那個粗使小丫頭,可惜秦二不肯跟他換。


  ……


  雨過天晴,晨光明媚。


  杜小草捧著魚片粥再進院子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魏紫也在,手裏拎著個精致的食盒,隔著竹篾都能聞見香氣嫋嫋,勾人食欲。


  秦佑安卻恍若未見,衝傻愣在門口的杜小草招招手:“粥呢,拿過來。”


  杜小草乖乖上前,把盛在細瓷碗裏的魚片粥端出來,擺在院中的石桌上,還貼心地在石凳上加了個錦墊。


  魏紫不死心地拎著食盒追過去,看著幹巴巴一大碗魚片粥,外加兩碟佐粥的小菜,不敢置信地問秦佑安:

  “秦世子用膳,這般簡素?”


  “粥養人,至於簡素,牡丹雍容,茉莉嬌俏,小草蓬勃,各有取舍罷了。”


  魏紫:……?

  杜小草:……?主子們鬥口,別扯上她這奴婢行嗎,求!

  秦佑安察覺到她的不安,眸光中微微帶了笑意,問她:“你在焦溪的時候,常常吃魚片粥?”


  “當然不是,魚片粥要用五斤以上的大魚才能熬出滋味,我平常叉的都是小爻魚,半斤重的都很罕見。”


  除了這一點,熬粥還需要糯米,容易露餡還浪費時間,她怕繼母瞧出端倪,“偷吃”的方式多是悶燉。


  秦佑安不知道她吃自己叉上來的魚還要偷偷摸摸,輕笑著揶揄她:“你就算運氣好叉到一條大爻魚,也要賣掉攢銀子,舍不得吃掉吧,下次再叉到大魚,全都送到本世子這裏,價錢翻倍。”


  杜小草愣怔半響,才領會他話裏的深意,驚喜道:“公子要帶奴婢回村裏去?”


  “暫時還不行,要略等些日子,火羽城內也混入邪祟和旱魃,到處傷人,要先除掉它們才能回焦溪。”


  杜小草喜上眉梢,魏紫卻蹙起眉頭。


  秦佑安人在裴府,她都搭不上話,去了焦溪更加鞭長莫及。


  她大老遠追來火羽城,就是想搭訕套近乎,誰知道對方冷冽如寒冰。


  另一位呂世子倒是和顏悅色,可惜身份比裴佑安低了許多,隻是個侯府世子,將來最多做個侯爺,而裴佑安是大胤皇室近支王爺的嫡公子,當今陛下又沒有兒子,若是氣運足夠,有望登頂九五。


  魏紫碰壁而回。


  浣碧人前憋著笑,人後差點笑岔氣,罵這位表小姐想攀高枝想迷怔了。


  “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就敢硬貼上來,不過是江洲魏氏的小小庶女,略有幾分姿色罷了,就敢肖想秦王府的世子爺,誰給她的膽子和麵皮?”


  杜小草一怔,魏紫是庶女?那她的母親便是妾室?

  身為裴大官人的嫡親妹子,頂著河東裴氏的金牌匾,甘為人妾?

  浣碧無意為她解惑,她便悄悄去問杜嬤嬤。


  杜嬤嬤歎氣:“這是沒法子的事,當時府裏老爺重病不醒,需要幾株金頂紫參續命,求助河東主家沒有回應,府裏又沒有銀子,江洲魏氏拿出兩根金頂紫參,外加五萬兩銀子,便抬了人去。”


  當時的裴府,困窘得連嫁妝都湊不出,小裴氏空有傾城之姿,卻找不到體麵婆家,能嫁給江洲魏氏家主為貴妾,已經是意外之喜,還能解燃眉之急。


  江洲魏氏近年來煊赫一時,但想用一個庶出的女兒高攀皇室,也是癡心妄想,魏紫最多是一枚被拋出來投石問路的棋子,即便她真能勾搭到人,也隻能跟她的生母一般做侍妾。


  以秦佑安的冷淡來看,這侍妾她都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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