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回來好不好
工廠已經廢棄了很多年,裏麵亂七八糟的東西劈裏啪啦地響著,燃燒的巨響之後是迅速地轟塌,那些能夠被燃燒的東西都變成了黑色的煙霧,最後又化成灰燼落在地麵上。
那些沒辦法燃燒的東西還立在原地,隻是被煙熏得黑成一片,上麵還殘留著碳的殘渣。
火勢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停了下來,天空下起了雨,一點一點地砸在這片土地上。
四周青翠的草地也被熏得黑了一片,環成一個黑色的圈,在圈的邊緣一個男人跪在那裏,遲遲沒有起身。
裴朔年是硬生生被他們從火場中揪出來的,他一心要跟唐初露一起去死,那些人沒辦法,隻能夠用蠻力將他弄了出來。
而在外麵柳音和柳茹笙都在那裏等著,看到裴朔年這麽一副瘋狂的模樣,兩個人都有一些心驚,後退了一步。
柳音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沒有想到他能夠為了唐初露做到這種地步。
不過想到他之前在唐初露和自己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帶自己離開,一下子又想通了。
裴朔年作為一個醫生,之前又和唐初露有過一段,也是他的初戀,就算是兩個人現在沒什麽感情了,但作為一個老朋友,兩個人在工作上還都是很認真努力的那種人,他就算不喜歡唐初露,肯定也很欣賞唐初露。
毫無疑問唐初露是一個優秀負責的醫生,作為同類之間的共鳴,他肯定也會不願意看到唐初露去死,這也許就是醫生的本能吧。
這樣想著,柳音看著裴朔年的眼神裏多了一絲心疼。
這不剛好證明了她愛著的是一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男人?
雖然他奮不顧身去救唐初露這件事情讓她有些吃醋,但一想到她比唐初露重要的多,在她和唐初露之間,他永遠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她,她心裏就已經原諒了裴朔年……
柳音想得惡毒一點,反正這種情況唐初露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隻可能一輩子都活在裴朔年的回憶裏,她才是他的餘生和未來,犯不著跟一個死人去計較。
柳茹笙站在她身邊,保鏢幫他們兩個人撐著傘,讓她們遠遠地站在幹淨的地方,沒讓她們往工廠周圍去。
跟柳音心疼又愛戀地看著裴朔年的目光不同,她的眼神帶著一絲沉冷的陰狠……
雖然她心裏的人是陸寒時,對裴朔年沒有任何,那方麵的情愫,但是看到他為了唐初露連命都不要,那種窒息的感覺還是讓她十分不適。
就因為一個唐初露,陸寒時現在不願意回到她的身邊,他們之前那麽好的感情,他說不要就不要。
不管是出於陸寒時對自己的恨意也好,還是對唐初露的愧疚也好,都是柳茹笙所不能忍受的。
她一向對自己要求完美,不管是事業外貌,抑或是另一半,她都隻要最好的。
可現在陸寒時已經結過婚,他的感情已經稱不上完美。
就算他們兩個重新在一起,他和唐初露之間的那段過去也會永遠成為他們之間的一道刻痕。
她本身就因為這樣的不完美而對唐初露有所怨恨,如今在看著裴朔年為了她不顧一切的時候,那種怨恨的感覺更加清晰。
哪怕唐初露已經死在火場之中,也沒辦法融化她心中那根刺。
她握緊了拳頭,隻想問,憑什麽?
唐初露那樣的女人,到底是憑什麽?
……
一場雨把這場大火徹底澆熄,眼前留下來的就隻有燃燒過後的斷壁殘垣。
裴朔年在這裏跪了將近一個多小時,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
他沉沉地看著那空蕩蕩的工廠,不久之前他就是在這裏帶走了柳音,把唐初露一個人留在那。
也就是在這裏,他第一次明白唐初露對於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雨冷冷地拍在他臉上,他卻沒有絲毫知覺,漠然地看著前方。
身後傳來柳音的呼喊聲,心疼地讓他起來,他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固執得沒有一絲動作。
旁邊的人走過來幫他打傘,他麵無表情地揮開,任何人都近不了他的身,隻能遠遠地看著他。
柳音看著他孤獨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哭了出來,心疼不已,“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折磨自己的身體啊,這麽大的雨,要是感冒了怎麽辦……”
裴朔年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對他來說周圍的一切都是嗡嗡的噪音,沒有任何意義,他想聽的那個聲音再也聽不到了……
雨越下越大,他麵前卻忽然出現一個又一個的畫麵——
他第一次和唐初露見麵時,她莽撞鮮活的樣子,就那麽硬生生地闖進他的生活中。
之後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笑、每一個狡黠的動作、每一個故作成熟冷靜但又難掩孩子氣的瞬間,都在他麵前一一浮現。
他才恍然發覺,原來唐初露的一舉一動,他全部都刻在腦海裏,從來沒有忘卻過。
而他之後在那些女人身上找到的那種熟悉的感覺,也不過是自己腦海中對唐初露的複刻而已。
他其實沒有把任何人當做過唐初露的替身,如果唐初露願意在他身邊,他不會再去有其他的女人。
可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唐初露不會再願意接受自己,那種巨大的空洞感讓他沒有辦法忍受,隻能不斷地去找一些相似的人來填補。
隻是越是相似,就越是清醒地認知到那些人都不是她……
否則為什麽當裴朔年意識到唐初露已經徹底離開自己的時候,那種心灰意冷的感覺會把他折磨到肝膽俱裂……
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隻有他的雙眼始終通紅,眼前全是大學時期他們兩個手牽著手在河裏旁邊漫步、在公園裏麵約會、在圖書館裏一起看同一本書的畫麵……
那些最美好的時光他弄丟了,然後又直接摧毀。
裴朔年忽然鼻子一酸,嗚咽了一聲,整個人匍匐在地上,哭了出來。
他從來沒有哭過,哪怕是家裏破產的那段時間、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這一刻他卻哭到崩潰,在雨中歇斯底裏地嚎啕著,像個被丟棄的孩子……
他錯了……他錯了他錯了他錯了……他錯了他錯了……
裴朔年嗚咽著環抱出自己,淚水和雨水混著一起落下,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沙啞著哭喊:“我錯了……露露……”
露露……
回來好不好……